第1章 雨夜来客

窗外的雨丝斜斜掠过霓虹灯牌,映出斑驳的光影。

电子钟显示23:47,诊室里还残留着前一位患者留下的柑橘味香水气息,混杂着雨水的潮湿。

将听诊器轻轻贴在少年的胸口。

“这里疼吗?”林时深轻声问道,手指轻轻按压对方肋下三寸。

少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

做心理理疗师已经三年,林时深早已习惯了患者的“忽然”“突然”。

“放轻松,这里没人会伤害你。”

他轻柔地安抚道。

少年的指甲缝里嵌着红褐色的污渍,像是干涸的血迹混着铁锈,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腥味。

“医生见过会说话的影子吗?”少年松开手,脖颈上的钥匙随着动作晃动,发出轻微的叮当声,“它们总在半夜掀我被子,说要把我送回铁笼子。”

病历本上的台灯光晕微微颤动了一下。林时深起身调整空调温度,借着这个动作,将朱砂粉悄无声息地撒进加湿器。雾气渐渐染上淡红色,少年突然伏案剧烈咳嗽,吐出几缕黑发似的异物。

“这些是?”林时深皱眉问道。

“或许是狗毛,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少年用袖口擦了擦嘴,声音沙哑,“从上周开始,每次咳嗽都会吐出来。”他解开两颗衬衫纽扣,胸口有一道淡淡的爪痕,像是被野兽“温柔”的撕扯过,“那些影子说,这是不听话的代价。”

这少年确实遇到难题了,不过就现在这种情况来讲,也不算太危险。那抓痕不过像是家养的小猫不开心时用爪子轻轻挠了一下,与其说是伤害不如说是威胁。

虽然的确是和梦域有关,不过今天这个应该是个可爱的案例呢。

林时深端起一杯热茶,茶汤表面浮着的枸杞猛得下沉,随后迅速排列成扭曲的甲骨文——这是师父教的预警秘术,意味着诊室即将被“脏东西”入侵。

少年身边的气息倒是一派祥和,危险的来源不在少年。

“我们来做个小测试。”林时深打开投影仪,墙面上出现抽象的水墨斑点,“告诉我你最先联想到什么?”

“血。”少年不假思索地回答,“泼在雪地上的血,还有铁链子。”

空调出风口传来细微的咯咯声。林时深瞥见通风管道缝隙渗出的黏液,在朱砂雾气中凝结成半透明的手掌形状,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暗中窥视。

啧,真讨人厌,本来打算今天最后一个工作和可爱小孩儿聊聊天,把坏猫猫抓住送回老家就美美睡一觉呢。

还好猫猫不太坏,在外面养两天也无伤大雅。

“今天先到这儿吧。”林时深笑眼弯弯对少年说道。

“药方里加了安神的酸枣仁,记得用五根水煎服。”

少年走到门边时突然回头,“医生,我……”

“嗯?”林时深微笑看着少年。

“没什么。”少年无奈的笑笑说。

“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很奇怪,这时候我会觉得我太厉害了吧,想象力太丰富了吧,要是写小说肯定会一鸣惊人!想出的题材一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林时深边说边哈哈笑出了声,“我从不会想,我不会是神经病吧。”林时深看向红了眼圈的少年。

“想法本就是千人千式的,没什么理由一定要求是规范的,统一的。不过是现在有些想法对我们产生了困扰,我们寻求与其和谐相处的方式罢了。”林时深继续说道。

“我只是想说你窗台上的薄荷枯了。”少年扭过头跑开前小声嘟囔道。

雨水在玻璃上蜿蜒如泪痕。少年走后,林时深看向窗台那个青瓷盆,三天前还翠绿的植株此刻焦黄蜷曲,泥土里插着的桃木签断成两截——这是他布在现世的预警装置。

看来,不速之客还不愿意离去……

地下室突然传来重物拖拽声。他握紧师父留下的五帝钱,缓步下楼,却在阶梯拐角踩到黏腻的液体。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满地交错的血爪印如绽放的红梅,尽头处蜷缩着一只奄奄一息的玳瑁猫。

“叮铃——”

铜钱无风自动。林时深将猫抱到值班台时,发现它项圈上系着银铃铛,内侧刻着“周宅”二字。这是周氏集团董事长家徽。

止血棉球突然被猫爪拍飞。垂死的玳瑁猫眼中闪过鎏金色,林时深腕间的云纹骤然发烫。当他用朱砂在猫额间画符时,畜生突然口吐人言:“小心戴狐狸胸针的女人……”

猫尸在符咒完成的瞬间化作纸灰,飘向窗外漆黑的夜空。林时深翻开预约登记簿,明日最后一位患者的信息栏写着:苏婉清,29岁,焦虑症,推荐人周氏矿业基金会。

周氏矿业……

雨下得更急了。

第二天

“叮——”

心理咨询铃突兀响起。林时深迅速合上病例本,今天的第十三位也是最后一位患者推门而入,细高跟鞋敲击地板的节奏,让他想起古玩市场见过的战国编钟。

“他们说你能让人忘记痛苦。”妆容精致的女人抚摸着香奈儿外套的貂毛领,胸针上的水晶狐狸栩栩如生,无名指上的钻戒在灯光下折射出蛛网状光斑,“比如……丈夫出轨?”

林时深瞥到她锁骨处的狐狸纹身。那九条尾巴的形态与梦域中的狐妖完全一致,最末端的尾巴尖还沾着星点朱砂——这是被九尾狐标记猎物的征兆。

看来那只“猫”说的确是眼前这位了。林时深心中暗想,脸上却不动声色。

“痛苦不是被忘记的,”他翻开诊案,页间夹着的蓝闪蝶标本突然振翅,仿佛在无声地警告,“是变成茧。”这是师父在孤儿院教他的第一课,用濒死生物制造幻觉扰乱妖物感知。

苏婉晴的钻戒在茶几上划出刺耳声响。

“我要他彻底忘掉那个婊子,还有她腰椎上的朱砂痣!”女人颤抖着甩出手机相册,满屏艳照却在林时深眼中显出异状——每个缠绵画面里,男方后背都趴着半透明的九尾狐影。

就是现在,宿体情绪不稳时,就是我林时深趁虚而入时!

林时深突然打翻茶盏,普洱在实木地板上晕成太极图。

刹那,整个空间突然翻转,露出天花板背后无数吊死的虚影——都是近期为情自杀之人。

苏婉晴发出高频尖笑,诊室镜面接连爆裂。从玻璃渣中伸出的狐尾刚要缠上林时深脚踝,却被他提前布置在门框的蛛丝割断。

“我的小铜钱滋味如何?”林时深晃动手腕,蛛丝末端系着的琥珀吊坠里,封着一枚林时深的得力助手——用不腻的铜钱。

苏婉晴突然抽搐着栽倒在地,貂毛领口钻出三尾白狐虚影。林时深立即反锁诊室门,铜钱贴在她眉心的瞬间,听见虚影发出九尾狐的嗤笑:“偷看别人食盒的守门人,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霎时间诊室涌入层层浓雾,仿佛将一切都埋入其中。

紧接着,苏婉晴的瞳孔忽地变成爬行动物的竖瞳,指甲暴长刺破林时深手背,白狐虚影趁机破窗而逃。林时深忙掷出准备好的三清铃镇压,铃铛却裂成了碎片!

这只九尾狐的力量如此之强,在现界中实不应该,为什么?已经来不及多想,因为苏婉晴的另一只爪子正要掏进林时深的心口!他只能忍痛抽出被刺破的左手,迅速将血滴在刚刚捡起的铜钱上面,并置于双手合十的掌心中。

“以血补裂,幻梦离身!”

苏婉晴木然瘫倒在地,呼吸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她的瞳孔逐渐恢复了正常,指甲也缩回了原本的长度。林时深迅速从药柜中取出一瓶安神药水,轻轻扶起她的头,喂她喝下。

“苏小姐,你还好吗?”林时深的声音依旧平静,但眼神中透着一丝警惕。

苏婉晴缓缓睁开眼睛,目光涣散,仿佛刚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抓住林时深的衣袖,声音沙哑:“我……我看到了什么?那些影子……那些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