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旧渔船上,各种腥臭的味道混杂在一起,鱼篓里的臭鱼烂虾不知死了多久,刺鼻到让人忍不住流出眼泪。
穿着单薄的姑娘们披头散发,脏兮兮的抱在一起取暖,她们只敢小声的抽噎着,盯着滴水的船空洞发呆。
船板“嘎吱嘎吱”响着。
满脸麻子的男人小跑过来,把手机凑到坐在椅子上抽烟的胡茬男面前说:“刚才辉哥来电话说,再等等。”
胡茬男放下腿,他搓着烟头,往地上啐了一口痰,“他奶奶的,再不走就走不了了,谁知道那群条子有没有跟过来。不等了,老子没耐心再等了。走。”
“行,听你的。”
麻子男随手把手机放在裤兜,他拿起桌上的麻绳抻了抻确定结实,才向姑娘们走去。
姑娘们麻木着,任由麻子男捆着。
绑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她主动拽住绳子,长发凌乱的披在她的脸上,除了半露出的阴鸷眼眸,完全看不出她的模样。
水声在耳边滴滴答答的。
麻子男愣住,似乎没想过有人会反抗,他拽着绳子,抬脚踹在她的胸口上,“活腻了!老实点!”
施辞撞在塑料桶上,一堆烂鱼跑了出来,她滚了两圈,疼痛感让她忍不住蜷缩起身子,可她藏在头发下的脸却忽然冷笑了声。
胡茬男不满问:“怎么回事?”
“没事,总有几个贱人不听话。”麻子男扯下皮带说:“教育教育就好了,你去叫他们开船吧,我很快就完事。”
胡茬男又点了一支烟,他瞥了眼躺着烂鱼堆里的施辞,恶趣味笑笑,“你老毛病又犯了,别玩死就行,我去叫他们开船。”
“知道了哥。”
麻子男舔着干裂的嘴唇贼兮兮的看着施辞,他甩着皮带靠过去。
施辞用手掌撑着臭水起身,用看死人的眼神盯着他们,她把手边的烂鱼扔出去,打在船门上冷冷道:“都别走。”
胡茬男吸烟的手一顿,他回过头吼道:“活的不耐烦了,一个人满足不了你吗,别没事找死!”
“我说了。”施辞伸出手,指缝插进额前的发丝里,她仰起头,赤脚走在船板上,冷声道:“一个,都不准走。”
“他奶奶的!”胡茬男被激怒,大步流星走上前,他抢过麻子男的皮带对着施辞就狠狠抽了过去。
施辞拽住皮带,反手将皮带缠绕在他的脖子上,动作快准狠,根本没给他反应的机会。
“你干什么!”麻子男震惊,失去了思考能力,他随手抄起个棍子,喊叫着冲向施辞。
施辞一个侧身,松开了拽着皮带的手,她踹在胡茬男背上,惯性的作用下,他和麻子男抱在一起摔进了鱼堆里。
两个人吃了一嘴的臭鱼烂虾,爬起来时,就看见施辞居高临下的攥着皮带看着他们,仿佛地狱的恶鬼。
警笛声由远到近,施辞歪着头,低头哼道:“好了,现在你们可以疯狂逃窜了。至于你,就在这里陪我吧。”
施辞指着胡茬男,他这才反应过来施辞是在拖时间,他拽起麻子男,暴躁着,“被这贱人给耍了,你赶紧通知他们,快点走,他们过来也要一会。”
“我我我、我知道了。”麻子男擦了一把脸,连滚带爬的跑了出去,他不知喊了句什么船立刻就启动了
“臭娘们,你找死,老子成全你。”
胡茬男抓起麻子男留下的棍子,对着施辞疯狂挥去,一下,两下,像是要把棍子打断才肯罢休。
施辞把皮带缠在手上,她用手臂挡着落下来的棍子,看准时机一拳打在胡茬男的肋骨上。
两人打得很激烈,直接将船门撞碎,摔了出去。
警方来的很快,直接将整艘船截停,他们装备齐全,分成几队,将船上的人通通抓捕。
胡茬男见状不妙,他捂着伤口艰难起身,一把推开施辞,纵身跳到救生船上打算逃跑。
施辞抓着栏杆,往下看去,见人是摔在了救生船上这才松了口气。
她踩着横板,刚要往下跳,就被人拽住了手腕,拉了回去。
“跟我们走。”
施辞看向声音的主人,一米八几的个子,长相算是硬朗清秀,穿着警服,就是脑子可能不太好使。
她怕胡茬男跑了,没好气的抽回手,“离我远点。”
银手铐扣在手腕上,施辞简直无语,她翻着白眼,懒得解释,直接用手肘打在他的胸口上挣脱。
雷满一手抓着施辞,一手揪起衣服上的对讲机说:“二组,船舱B区。”
对方不给她逃脱的机会,眼看胡茬男即将离开她的视线,她彻底怒了,“没看人快跑了吗,放手!”
“一伙的吧。”
在雷满眼里,她和犯罪头子就是一起的,要不然现在她肯定是被绑在船舱里的,怎么可能会出来呢。
“我一伙你妈!”
施辞把怒气通通发泄在了雷满的身上,手铐就铐住了她一只手腕,她顺手将还没扣到自己手上的半只手铐握在掌心,对着雷满砸着。
掌心渗出血来,施辞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她脚下不稳,险些掉下船。
“小心!”
雷满拦腰将她拽回来,他没想到她这么猛,没一会就处在了下风,他抡动右臂,想从后制止她,奈何她防守严密,一点机会破绽都不给。
明明看着细胳膊细腿,怎么就这么能打,比他们警队那几个还强。
警队的人跑过来将二人分开,他们按住施辞,将她扣住带走。
雷满盯着没看清脸的施辞,揉了揉胳膊,对她感到好奇,到底是什么人,这么能打为什么会在拐卖窝里。
警员江小光擦了擦额上的汗,他拍着雷满的肩膀问:“满哥,没事吧?”
雷满:“没事,就是好像有些大意了。对了,刚才跑的那个人……”
江小光:“放心吧,我们的人已经去追了。他们跑不了,盯了这么久,再让他们跑了我们也不用干了。”
雷满:“再检查一遍,没问题收队。刚来就碰上这事,我感觉以后有的忙了。”
江小光拍拍他的肩膀,“我们檀宁市十天半个月才有一回案子,还是很轻松的。放心吧。”
雷满叹气,“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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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宁分局里,被解救回来的姑娘们待在接待室里做登记,等待家人来接。
施辞坐在椅子上,手被铐在扶手上,她垂着脑袋,打结的发丝往下滴着水,胳膊腿上布满了淤青伤痕。
接待员白白拿着冒着热气的毛巾递到施辞面前,“擦擦吧,一会我给你登记。还有啊,等我们队长来确认完才能给你解开手铐,你别在意啊,正常程序。”
“把江小光给我叫来。”施辞抬起头,显得很是疲惫,她的声音清冷,没什么感情。
白白把毛巾放在桌上,“小光吗?你们认识?好吧,你等我一下。”
江小光刚交接完,听白白说有人要见自己还疑惑呢,他调侃着,难不成有姑娘看上自己了,就和雷满一起进了接待室。
“就你要见我?”江小光来到施辞面前,“我来了,说吧,什么事?”
施辞抬起头靠在椅背上,她略带怒气的盯着江小光,一句话都没说。
“你怎么不说……”
见她不说话,江小光只能低下头再问一遍,和她对视上后,他整个人都蒙了,忙拿着钥匙去开手铐。
“我靠!辞姐!对对对,对不起我忘了。辞姐,我没认出你真不是故意的,这两天事多,辛队也去别地儿了,我就忘了这茬了,你没事吧?”
江小光拿起桌上的热毛巾递过去,“快赶紧擦擦。”
施辞用毛巾蹭着脸,她抬眸瞥向站在江小光身边的雷满,“这傻缺谁啊?”
江小光:“雷满,雷队,总局前几天刚调来的,正好是你不在的那几天,忘和他提前打招呼了,不好意思啊。”
施辞站起身冷嗤,“现在真是什么人都能当上队长了。他阅历够吗?有三十吗?还有,老辛去哪儿了?”
江小光:“咱们这人手确实不够,他虽然年轻但可是从总局来的,不是花架子。辛队被调走了,听说是个大案子,具体的我不知道。”
“哦对,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江小光几句话说完,他拍着脑袋跑出接待室。
雷满已经感到尴尬了,他挠挠头,主动打破僵局,“看小光刚才的反应,我们应该是同事,那还真是大水冲了龙门庙,你放心吧,那个人没跑掉已经被我们抓回来了。”
雷满伸出手,“真是对不起啊,我叫雷满,新来的支队长。呃……今年二十六,确实是临危受命。”
“怪不得。”施辞没去握他的手,话里带刺,“我还没到老年痴呆的地步,江小光刚才说过你叫什么了,没必要再强调一遍。”
雷满:“你说话没必要夹枪带棒的吧,我事先真的不知道你是我同事,对不起。你要怎么才能原谅我?”
“原谅你什么?你这人真有意思。”
施辞撞开他,脸上的脏污让她很不舒服,她走到门口,正好江小光也回来了。
江小光把一个信封递过去,“辞姐,这个是辛队走的时候让我给你的。”
“嗯。”施辞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五百块,她点点头,“没我什么事了,我先去洗个澡。”
雷满对她越来越好奇了,他不禁问:“她是谁啊?”
江小光:“满哥,你刚来不清楚很正常。她啊,叫施辞,去年辛队带来的,她只出外勤和一些危险任务,算是编外人员。虽然比我们都小,但称得上我们所有人管她叫一声辞姐。辛队和你交接时,是把她托付给你的,你可能没注意听吧。”
“我不是没注意听,我以为……”雷满当时和辛永诚交接时以为施辞是个不服管教的大男孩呢,现在见到本人,和自己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雷满问:“她很缺钱吗?刚才你给她的钱,是辛队自掏腰包的吧。”
江小光:“我也没了解过,但是她应该真的挺缺钱的,辛队隔三差五就给她点钱,五百对我们来说,真是巨款了。”
雷满:“行,我知道了。干活吧,我去审审刚抓回来的那几个。还有这些女孩,来接她们的人信息一定要核对好,找几个人安抚安抚她们,估计都吓坏了。”
江小光:“有白白呢。我一个大老爷们在这儿也不好。”
“说的也是。”雷满在接待室里幻环视一圈,“我刚才进来的时候还看见白白了,她人呢?”
江小光猜测着,“可能去厕所了吧。”
话音刚落,厕所的方向就传来了一声尖叫。
江小光警觉,“是白白的声音。”
雷满已经先一步跑了出去,也不管是不是女厕所,他推门就看见白白站在靠墙的位置。
而隔间口,脏兮兮的女孩垂着手臂血淋淋的趴着,她瞪着眼睛,身侧躺着个娃娃,精致的像缩小版的女孩。
一把折叠刀插在女孩的脖子上,血液还是新鲜的,好像才没死多久。
白白平时只做接待的活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愣愣站着,半天都没回过神。
雷满转头和江小光说:“把苏惜文叫来。”
“这什么情况。”江小光扒着门框,“我现在就去。”
雷满把白白拉到门口轻声说:“白白,怎么回事,把你看到的都告诉我,慢慢说,不着急。”
“我、我……”白白说:“我一开始在接待室里照顾女孩们,她突然说肚子疼我就把她带来厕所了。中途他们叫我帮忙倒热水,我就离开了两三分钟,回来就这样了。”
雷满问:“就离开了两三分钟?你没听到什么声音吗?”
白白:“没有,我当时还怕她出来找不到路,帮忙倒完水就立刻回来了,一开始我是站在门口的,问了她好几遍她都没回我,我才进来的。雷队,早知道我就不出去了。”
雷满安慰道:“和你没关系,去休息吧,我会查清楚的。”
在法医苏惜文到之前,雷满趁着这个间隙去查了监控,监控显示白白离开后,有个穿着棕色衣服,戴口罩的男人进了女厕,他从进去到离开前后只有三分钟。
不出意外,凶手就是这个棕衣男子无疑了。
雷满看了眼时间,十分钟不到,凶手应该跑不了多远,事不宜迟,他立刻叫江小光带人在附近找了起来。
在警局杀人,该说他太猖狂,还是挑衅警方呢。
监控覆盖面广,棕衣男子跳进绿化带里就不知所踪了,不过大致方向已经确定,抓到他是迟早的事。
雷满看着满桌封好的物证以及苏惜文给的验尸报告分析,“人是失血过多死的,刀是很常见的折叠刀。一般人看见陌生男子出现在女厕所第一反应都是叫人吧,可她不喊不叫,唯一能说得通的就是凶手是她熟知的人。能进警局,还不引起人怀疑,那不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