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替罪羊

明，嘉靖二十一年，诏狱。

陈枫从昏迷中醒来，只觉得胸口火辣辣的疼，像是刚被人狠狠踹了一脚，五内翻腾间，周围那股腐臭更加令人作呕。

“这……是哪儿？”

艰难撑起身体，看到四面都是黑墙，只有狭窄铁窗洒下微弱的光。

胡乱摸索，钱包手机全都不翼而飞，而且身上衣服也不太对，这什么玩意儿？

“我这是……穿越了？”

惊讶过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原来，陈枫的养父陈石，是给镇抚司供菜的庄园主，听闻最近宫中出了大事。

也不知道圣天子服错什么灵丹妙药，竟梦到自己被一群人刺杀，还是一群宫女。

国师陶神仙当场判出，万岁爷今岁命犯小人，合该有此一遭。

皇帝听罢，龙颜大怒，大骂内阁首辅夏阁老，让其大力整顿东厂和锦衣卫。

整顿整顿，美其名曰整顿。

就怕这位夏大人查不到元凶首恶，借着整顿的名义揪出别的问题顶缸。

恶毒养父抓住时机向锦衣卫的陆炳献媚，说自己的孝顺儿子陈枫可以送给指挥使大人。

万不得已时，大可将他交给夏首辅交差，自己只求锦衣卫百户一职。

陆炳为人较重情义，要他牺牲自己亲信手下多少有些难以接受，如今真可谓是“刚来了睡意就有人送枕头”，不得不说老石头还真会来事，于是大手一挥，成全了陈枫的拳拳孝心。

就这样，陈枫被扔进镇抚司诏狱，虽然后来发现不对劲挣扎过，换来的却是一顿毒打。

陈枫艰难回忆，另一个世界里，他刚过完三十三岁生日，从业刚好十年。

本以为毕业了，就能顺利进入心心念念的重案，结果却被派去鉴黄。

每天工作是检查各影像店，书屋，及足浴发廊按摩店是否正规。

后来终于接到任务，要去跟进一个身负大案的酒吧老板。

那一夜，黑巷追逐惊心动魄。

直到侧方亮起一道刺眼的光，亮得让人睁不开眼，随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再醒来时，已身处漆黑的地牢。

心念至此，痛心疾首。

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否活着。

如果上天能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一定不会再这样眼睁睁看着坏蛋跑掉…

这时，地牢上方出现一个铁笼，像电梯一样带着无尽的光明缓缓降下。

笼中两人全都身穿锦衣华服，华服肩背绣有一条巨龙，但只有四爪飞鱼纹。

其中一人脸上饱经风霜，年近四十，眼神颇有威势，像个武林高手，名叫沈炼。

另一人面白无须，约莫二十六七，浑身贵气，绣春刀拿在手中，腰间挂着一枚玉佩和玄铁制成的腰牌，腰牌上刻着：指挥使陆炳。

没等陈枫搞清楚状况，陆炳便一脸不悦，冷道：“老沈，你非要谏我来此，是何用意？现在我人已经来了，能说了吗？”

沈炼瞥了陈枫一眼，解释道：“大人勿怪，沈某只是怕您被人诓骗了去。”

陆炳冷冷一笑：“骗？那又怎样？我镇抚司有什么损失吗？百户？便是千户又当如何？”

沈炼摇头道：“陈老说他养子一片孝心，心甘情愿报答父亲的养育之恩，可沈某得知，他儿子是被陈老诓骗逼迫，要是传扬出去……”

陆炳突然抬手将其打断，转身死死盯着沈炼的脸，眼中满是愤怒，突然阴沉道：

“原先我并不知，但千不该万不该，最不该由你来告诉我，沈炼，我很生气你知道吗？”

“可我不会装糊涂呀！”

沈炼一脸无辜，别开脸道：

“草民陈枫，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大人在此，你如实说，究竟是不是心甘情愿顶了这梦中策划弑君的罪名？若你甘愿赴死，陆大人可保你全家免于连坐，要是不愿，陆大人也不勉强。”

陈枫听罢，仿佛身患绝症的病人突然得知还能抢救，瞬间腾地而起，扑向铁笼大喊道：

“不是，我不是，我不想死，对了我知道谁要刺杀皇帝陛下，陛下说他梦到一群人刺杀他，是真的，这是真的，我知道谁要刺杀他……”

陆炳闻言脸色大变，和沈炼对视一眼。

沈炼闻弦歌而知雅意，问道：“那你倒是说说，谁要谋害圣上，若说得合乎逻辑，陆大人倒可以网开一面，免你养父的诓骗之罪。”

陈枫脱口道：“是宫女，有十六个宫女，她们积怨已久，要谋刺陛下，另外还有两个后妃……”

陆炳抢道：“是哪两个？”

陈枫被问得怔住。

记得好像，曾经，大概是在历史公众号上看过这件事，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叫什么。

就在这时，铁笼上方却传来一声呼喊。

“陆大人，宫中又出事了。厂公命人过来传唤，但，来人既没手谕也没有口谕，只说是让您赶紧派一名高手进宫护驾。”

陆炳闻言，惊诧望向陈枫。

因为锦衣卫和东厂，名义上都听命于圣上，没有相互指挥的说法。

如今的东厂提督太监，没有上谕就敢这么明目张胆过来给锦衣卫指挥使传话。

说小，这叫欺君罔上。

说大，就该叫擅权谋反了。

偏偏那位厂公，其为人之谨慎，处事之低调，人格魅力为陆炳所钦佩。

若他的部署没什么问题，那宫中的事情看来确实不小，已经到了东厂都压不住的地步。

见陆炳眉头深锁，沈炼又问：“究竟何事如此紧张，难道不能说得详细些吗？”

这时，小太监那尖细的声音传来：

“万岁昨夜受凉，像是着了魔障，国师疑是有人暗中施咒，让皇后下令彻查后宫，司礼监两位一时间也难做出决断，但厂公却认为，此事干系太大，不能全听国师一家之言……”

“岂有此理，这个妖道！”沈炼狠狠骂道。

和沈炼不同，陆炳反而冷静下来。

只见他目光炯炯看着陈枫，突然发问：

“如你先前所说，有十六名宫女，再加两名后妃，她们要谋害万岁，此话当真？”

陈枫踌躇片刻，坚定道：“千真万确，我虽一时想不起她们名字，但只要……只要大人把她们名字一一报出，草民肯定能辨认。”

陆炳听罢，出神望着铁笼顶端，许久，终是长长舒了一口气，沈炼会心一笑，说道：

“大人先面圣吧，其他琐事由沈某来办。”

待到铁笼缓缓升起，只留下陈枫带着一脸中大奖的表情呆愣在原地。

不知过了多久，他发出了一声歇斯底里的怒吼，随后肆意呐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