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是艾凛娜，那她是谁？

“先王——阿莱克斯·阿尔比恩自称受神的旨意，要用手中的剑与身下的马为列岛的生灵开辟一片天地。”

“于是，持续百年的十一国战争结束了，阿尔比恩王国就此诞生。”

洛缪放下手中的《十一国战争》。

船只在碧绿中缓缓拨开浮藻，溪河两岸的丛林隐入朦胧的白雾之中，宁静的河流倒映出船上的骑士与船前白天鹅的模样。

赶路走了两天，最后发现速度连公爵的尾气都吃不到，所以只能选择走水路。

洛缪玩游戏时向来是“skip”党，剧情只在论坛里云一点大事记，所以对于阿尔比恩这个地方一无所知。

“阿莱克斯真的见到神了？”他有些好奇。

前方拉船的白天鹅居然口吐人言：“阿尔比恩穷乡僻壤，比之帝国简直就像是猪圈，你为什么不猜猜我为什么会选择这里汲取生命。”

“额，”洛缪思考片刻：“因为你有异食癖，喜欢喝猪血？”

“你！”

“开玩笑的。”洛缪嘴角一扬。

阿尔比恩当地是没有信仰的，若真要说个出来，那大概就是原始的自然宗教。

也正是缺少了神的力量，这里与帝国相比才显得落后三百年的模样。

“好好干活。”

他斥了声停下来的白天鹅。

白天鹅回头瞪来怒容。

“看什么看，我可是付了命的，”洛缪继续翻看下一册书卷：“所以阿莱克斯的神赐是杜撰的？”

“是，也不是。”

恶魔现在是嘴不过这个神经病，所以只好把闷气咽下去：“就像艾凛娜必然无缘阿尔比恩王位一样，她的祖父——阿莱克斯统一阿尔比恩也是宿命的一环。”

又是宿命。

洛缪眉头一皱：“说的这么玄乎，宿命到底是什么。”

“宿命？宿命当然是不可违逆的东西。”

白天鹅嗤笑一声：“日月更替，四季变幻，万物生长......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宿命暗自定下的法则。”

阿莱克斯看似是统一阿尔比恩的雄主，实则不过也是命运摆弄的棋子。

他建立的阿尔比恩王国不过是个松散的封建贵族联盟，前十一国的贵族领地还安然无恙地传承了下来，他们口头向国王宣誓效忠，可背地里却暗中勾结。

赏了洛缪几剑的贵族就是这个同盟的老大哥，郁金香大公爵。

最多五年，海峡对岸的帝国公爵就会对列岛发动入侵，望风而降的贵族会献上王室的首级。

阿尔比恩必然灭亡，艾凛娜必然在这之前死亡。

“阿尔比恩王国立国不过三十五年，可国王已历三代——阿莱克斯将这份诅咒传给了他短命的儿子，也就是艾凛娜的父亲。”

“他野心勃勃，意气风发，大力推行改革对抗贵族，却又在成功的最后一步突然染病死去，在位五年，年仅二十八岁，在位五年。”

“宿命会把所有人推向它该在的位置，然后让世界回归它本来的样子。”

它叫宿命，也叫历史。

恶魔语气嘲弄，但对象又不像是洛缪：“所以就算你做的再多也是徒劳。”

“是吗，那她是怎么回事？”

洛缪看向书籍的最后，那里有全书唯一的一幅手绘角色图。

画中的人披了件薄如蝉翼的银纱，面色淡漠得似是没有感情般——即便是画，但那双银眸也未免太冷了，含不下任何东西，无论是人还是物。

她有着和艾凛娜一样的白发。

伊莲娜·阿尔比恩，艾凛娜的姐姐，十岁便登基的女王。

恶魔目光忌惮：“王国唯一的幸运就是生出了她。”

“很厉害吗？”

“厉害到能将四分五裂的王国强行黏在一起，导致郁金香只能在背后小偷小摸。”

“那我明白了，”洛缪恍然：“关底boss呗，艾凛娜要坐上王位无论如何都得击败她。”

“是，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忧，”恶魔顿了顿：“她已经自我囚禁，不会再出来了。”

自我囚禁？

洛缪一愣：“为什么。”

“因为她的力量过于特殊。”

这也是恶魔忌惮她的地方：“自出生开始，伊莲娜便能一眼看穿所有人的未来，人心在她面前更是无处遁形。”

这样的人已经失去了活下去的乐趣与意义，最终选择自我囚禁。

有时候逃避也是一种办法。

洛缪盯着画像看了会：“怪不得这么冷。”

不过也好，少个大敌。

“喏，你的东西。”

恶魔话音刚落，一行看不懂的文字便浮现出来：

“这是？”

“你口中的系统。”

“......”

洛缪看了眼眼前阴间的鬼画符：“你能不能给我翻译一下，恶魔文谁看得懂。”

......也是。

恶魔眨眨眼，那行文字随之发生变化。

【向尊敬的您问安，吾之宿主。】

“这又是什么玩意，能不能按我脑子中能理解接受的词汇翻译。”

“你怎么这么多事！”

恶魔恨恨咬牙。

【欢迎您使用“是男人就吃老婆软饭”系统】

这下对味了。

洛缪点开系统，上面只有寥寥三个功能：【系统商场】【养成日志】【养成者状态】

同时，一条若有若无的白色丝线缠绕在自己腰间，随即向远处延伸而去。

“这就是你的宿命线环，”恶魔解释：“这条线连接了目前与你命运拥有最强关联的人，也就是艾凛娜。”

“这个我懂。”

洛缪眨了眨眼，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但这条线为什么分岔了？”

分岔了？

恶魔怔神，视线向远方望去。

那白线居然在河流尽头分支，其中一条向艾凛娜的所在地男爵领延伸，而另一条则是驶向远方。

这是怎么回事？

恶魔银眉紧锁。

她活了千年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真是邪门了。

“另一条线隔得太远，我看不见。”

恶魔摇摇头：“可能只是相似命运的人与你暂时发生了碰撞，不用理会，很快会恢复正常。”

她挥挥翅膀。

【请绑定养成者】

“顺着宿命线环见到艾凛娜，系统自然然而就会将你们绑定......不过防止出现意外，这次我陪你一起去。”

服务还挺周到。

洛缪投去一个颇为奇怪的目光：“我都这样欺负你了，你还这么帮我......恶魔小姐，你是不是喜欢我。”

“......我觉得一位正常的人类女性不会喜欢上一块铁疙瘩，”恶魔讥讽：“你为什么不肯摘下自己的头盔呢，是丑到不可见人了么？”

“那当然不是。”

洛缪严肃而认真：“我怕你被我迷住。”

“......”

算了。

这神经病。

恶魔兴致缺缺地闭上嘴。

再多说两句又要少活两年。

“不信就算了。”

洛缪摇摇头。

他闭眼，开始尝试感受那条白线。

在恶魔的引导下，洛缪的感觉自己的意识越拉越远，恍惚感让思绪愈发朦胧，就像是熟睡时迷迷糊糊听见有人在叫自己一般。

不知多久，洛缪恍然回神。

黑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失去方向感的黑暗。

给我干哪来了？

洛缪尝试呼唤：“恶魔小姐？”

没有应答。

“什么情况。”

他试探着活动身体，发现浑身轻了不少。

摸了摸脑袋，原来是甲胄没了。

这是恶魔的业务出问题给自己带偏了地方？

洛缪再次闭眼。

那条白线伸向不远处，将什么东西紧紧缠绕住。

原来如此。

洛缪恍然。

艾凛娜六岁便被赶出宫廷，一直在乡下过贫苦日子，现在可能是犯了错被领主关在地牢里。

看不见她，所以洛缪只好先选择绑定。

【绑定失败】

系统先跳出来四个字，可紧接着：【绑定成功】

“？”

恶魔小姐这系统真行吗。

狐疑片刻，洛缪打开养成面板。

可眼前出现的没有艾凛娜的面板，反倒是四周杂七杂八的东西出现了词条。

【黑暗的屏障：类似于墙壁的物体，构成了这座监牢】

【特质：“牢不可破”：该物体几乎不可能被摧毁】

他扫视一周，然后听见一声：“你，是谁？”

声音很轻，很柔，很慢，比起有气无力更像是奄奄一息，如同三天没吃饭睡觉的犯人一般。

这狗领主......

洛缪有些心疼：“我带你出去。”

他迈开步伐就要走过去。

可那头忽然慌乱：“不。”

于是洛缪停下脚步。

也对，伤痕累累的少女当然不会信任一个陌生人。

“你为什么不想出去呢？”洛缪轻轻地问。

“外面很冷，”她低沉着，似乎蜷缩在角落：“什么都冷。”

“怎么会呢？”洛缪声音舒缓：“能和我讲讲你的故事么？”

“我的故事？不。”

艾凛娜不留余地地拒绝，但很快，她又沉闷着声：“你，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不清楚，可能是命运把我俩绑在一起了，所以我就进来了。”

“骗子。”

她沉默了会：“我讨厌这个世界。”

“为什么？”

“他们都，让我作呕，那些肮脏的，卑劣的，欲望......还有那些东西——我的花，我的父亲，所有我见过的，接触过的，都在凄惨中死去。”

这是吃了多少苦头。

洛缪心疼死了，毕竟是自家老婆：“其实外面一点都不冷。”

他压下情绪，舒眉轻笑：“你想啊，天气冷的话可以加衣服，心里冷......你不是还有亲人么？”

“我？我已经没有亲人了。”

“谁说的？”

洛缪笑嘻嘻道：“嗨，老婆。”

“啊......”

艾凛娜愣神许久，然后苦恼着：“我不是你的妻子。”

“那你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洛缪缓缓向她靠近：“我可以陪你——无论是什么，你觉得难过，我会在夜晚悄悄给你讲两个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你觉得外头冰冰冷冷，我就把你抱在怀里捂住你的耳朵：虽然还是听得见，看得见，但我们就是要幼稚得掩耳盗铃。”

“你觉得这个世界让你难过极了，我可以带你去看——带你去看不一样的世界，让你‘哈哈哈’的笑。”

“如果我失败了，你就把我踢走，我保证不留下。”

“可如果我成功了，如果我成功了呢？你觉得这个世界‘啊，其实这个烂到极点的世界还有点意思’，如果这样呢......”

白色的丝线尽了，距离还剩下两米不到。

可以了。

洛缪停下脚步，笑：“那你就做我的妻子好不好？”

“......”

那边沉默了好久好久。

她是在苦恼吗？也许不是，可能是心动了，因为那双眼睛里明显闪了些憧憬的光出来。

“你是神吗？”

艾凛娜怔然：“我，为什么看不见你的......只有神，我才看不见。”

“当然不是。”

洛缪俯下身，即便两人看不见彼此，黑暗中的两对眸子也在彼此对视：“我是人，活生生，可以感受的人。”

黑暗中，他伸出食指。

艾凛娜怔然片刻。

她手有些抖，小心翼翼将食指贴上。

两根食指就这么轻轻碰了下。

活人的感觉。

触感，温度，还有那流淌在皮肤下的血液，以及划过指尖的酥麻感。

艾凛娜偷偷擦了下眼泪：“可是我已经出不去了，再也出不去了。”

“怎么会呢，我会带你出去。”

“不，但是......”

“你只管信我。”

洛缪沉下去。

恶魔的交易商品琳琅满目地摆在面前。

每一个，都是凡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您被夺取了六十二年生命（已达上限）】

【您为“黑暗的屏障”添加了一条特质】

【特质：“牢不可破”：该物体几乎不可能被摧毁】

【特质：“戈尔巴乔夫”：与其他特质组合会产生独特效果】

两条相斥的特质结合，地面便开始颤动。

黑暗要瓦解了。

洛缪也撑不住了。

生命力迅速在体内流失，他跪倒下去。

“你还好吗？”

艾凛娜焦急：“你，你在哪里，你怎么了。”

虚弱的身体无法让她站起，少女只好缓缓朝前方攀爬而去。

“啪嗒”

黑暗裂开了一道缝隙。

一束金光照了下来，恰好打在青年那张奄奄一息的脸上。

思绪猛然被中断。

望着那张脸，那只疲惫憔悴的灰眸微微瞪大。

再次地，少女呆愣着脸。

“您是，神明吗？”

洛缪心脏几乎骤停，说不出话来。

艾凛娜回神：“也是......您这样的人怎么能和那些肮脏的神相提并论呢。”

她极力爬向青年栽倒的方向。

洛缪怕她以为自己真死了，极力憋出一句：“我没事，我只是......”

随即便再也不起。

“你怎么了？”

艾凛娜终于爬到男人身前，可他却再无声息。

刺眼的光芒圈出一片地来，少女的泪砸在地上，噼里啪啦。

“你......”

她茫然而无措，跪在青年的尸体前，只觉得刚才热乎乎的心脏好像又冷下去了。

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这样的生命流逝......

她的手轻轻贴在青年的脸上。

但很快，那具尸体渐渐崩解，化为光点消逝。

灵魂体。

“艾凛娜”恍然大悟。

这样的生命流逝......

这样熟悉而肮脏的气息......

恶魔。

“艾凛娜”死死攥紧拳头，愤怒的血液从指缝中“滴答滴答”地流。

黑暗的牢狱崩解了。

一层薄如蝉翼的银纱轻轻披在她身上。

一定是那些肮脏卑劣的恶魔在背后奴役着他。

伊莲娜走出囚笼：

“你也一定和我一样痛苦吧，在那该死的恶魔手里。”

“我，会来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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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谁在叫我？”

恶魔忽然感觉浑身一阵恶寒。

她环顾一周——村庄，麦田，马厩。

那个就是艾凛娜了。

望着不远处被锁在马厩里与人争吵的银发少女，恶魔等了一会也不见洛缪人影。

奇怪，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