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时空裂隙

稷下学宫的晨钟撞碎了临淄城的薄雾。

陈禹在颠簸中恢复意识时,鼻腔里灌满了艾草燃烧的焦苦味。他试图抬起右手遮挡刺目的阳光,却发现五指正死死扣着一只青铜马镫——那上面铸着的蟠螭纹正随着马车颠簸,在他掌心烙出细密的印痕。

“先生莫急,这就到医家药庐了。“布帘外传来少年清越的嗓音,带着几分齐鲁方言特有的婉转尾音,“适才您扑救那孩童的身手,倒像是兵家路数......“

陈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记忆残片在脑内翻涌:实验室爆燃的蓝光、公交车窗上蛛网般裂开的玉佩纹路、还有刺入瞳孔的卡车远光灯。他猛地掀开车帘,古齐国的风裹挟着槐花香劈面而来。

青石长街在他眼前徐徐铺展。头戴鹖冠的士子执简而过,腰间玉璜撞出清越声响;贩枣老妪的陶罐堆成小山,每个罐底都印着规整的豆形戳记;更远处,三重飞檐的城阙上,玄鸟纹瓦当正往下滴着晨露。

这不是复原场景,陈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作为考古系研究生,他太清楚现代仿古建筑绝不可能在斗拱间保留战国特有的“一斗三升“结构。

“敢问今岁是何王年?“他转头问驾车的少年,喉咙里泛着血腥气。

少年勒紧缰绳的手顿了顿,束发的骨笄在朝阳下泛起温润光泽:“田侯午新铸的法化刀币上月才开炉,先生这身胡服......“他突然瞪大眼睛望着前方,“小心!“

陈禹被惯性甩回车壁的瞬间,一声马嘶撕裂了晨雾。透过翻飞的车帘,他看见三个黑衣人正将华服老者逼至墙角,青铜剑寒光如瀑。老者踉跄后退时,腰间玉佩在晨光中划出流云纹——与实验室里那枚战国玉佩的裂痕分毫不差。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了反应。等陈禹回过神来,他已经抄起车辕上的铜马镫冲了出去。两千年的时光仿佛在血脉中倒流,当他的肘击狠狠撞上刺客咽喉时,某种沉睡的肌肉记忆骤然苏醒。

“坎位有巡吏!“他用雅言厉喝,顺势将老者推向身后药肆。黑衣人果然迟疑了半拍——这个来自《周易》的方位词在战国中期尚未被兵家广泛使用。

医家少年不知何时已贴地滚来,手中骨针寒光连闪,精准刺入刺客曲池穴。陈禹趁机扯下衣襟为老者包扎,却在触及伤口时浑身一震。溃烂的皮肉间泛着诡异的靛蓝色,这分明是掺了硫化物的箭毒。

“先生通晓扁鹊之术?“少年惊异地望着他按压动脉的手法,“这放血之位与《灵枢》所载......“

话音未落,一支鸣镝突然破空而至。陈禹抱着老者扑向墙角的瞬间,青铜箭簇深深没入夯土墙,尾羽犹自震颤。他瞳孔骤缩——箭杆上缠绕的苎麻纤维,竟与实验室那枚战国箭头的碳化残留物完全一致。

马蹄声如惊雷骤至。等黑衣卫队冲进街巷时,只余三枚青铜箭头在青石板上叮当作响。陈禹抹了把脸上的血污,指尖忽然触到怀中硬物。老者不知何时将玉佩塞进了他衣襟,云雷纹路正隐隐发烫。

“祭酒大人中的是墨家机关弩。“少年蹲在地上查验箭痕,“但箭镞淬毒手法......“他沾取少许毒血轻嗅,脸色骤变,“像是阴阳家的离魂散。“

陈禹正要追问,远处学宫方向突然传来钟鼓齐鸣。九重檐角下,玄衣士子们鱼贯而出,为首者手中玉璋在朝阳下划出刺目光弧。他怀中的玉佩突然剧烈震颤,那些本已模糊的实验室记忆竟开始飞速重组——爆燃的火焰中,导师最后喊的似乎是“量子纠缠“......

“临淄要起风了。“少年搀起昏迷的老者,药囊中的艾草簌簌落在血泊里。陈禹握紧玉佩抬头望去,稷下学宫的日晷正将影子投向“辰时三刻“的刻度,而晷盘边缘的二十八宿图中,危宿三星诡异地泛着红光。

市集人潮在他们身后合拢,叫卖声依旧此起彼伏。谁也没注意到,某个陶匠正在摊前摆出新烧的镇墓兽,兽瞳里流转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玻璃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