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02-23 分歧与编织

“怎么回事?”电工声音阴冷,怒视执子:

“魔术师必须死!你要是瞒着我动什么手脚……”

期待着观赏死亡盛宴的狞笑僵在脸上,随即便是难以遏制的暴怒。电工的表情从一种病态,转化为另一种病态,就像是罹患多种不同精神疾病的医学奇迹。

任何看到这一幕的人都会感到诧异,为什么一个疯狂到如此程度的人,能够有理智设置重重陷阱,用缜密的布置步步领先于强大的敌人。

“冷静,冷静。你知道的,我的能力很不稳定,”执子似乎对暴躁的父亲并不感冒,丝毫没有害怕的样子:

“对人类的精神施加影响,就是会造成这样那样意料之外的副作用。偶尔一两次失败才是正常。”

“你知道我的意思。”电工神色愈加阴沉,带上了些许威胁的意味。印有八卦的小旗从袖口滑落到手掌中。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的手掌被执子温柔地握住:“我当然知道。

你放心吧,那位时间之上的存在绝对还没到,你手上的法宝应该比我的话更可靠吧?

冷静下来,仔细想想,我们这段时间所做的一切布置,她都是注定无法改变的。

魔术师会死,这一次也一样。

这个时间节点是你自己找到的,你该清楚有多困难。等到锁定这一次的历史,考虑到那孩子的年龄,留给对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电工闻言,开始迫使自己不断深呼吸,最终恶狠狠甩开执子的手:“你永远也不会明白,比起确定的结局,享受杀戮的过程才是最重要的。

不过既然有把握,你就自己去完成剩下的布置吧。”

“那你……”执子皱了皱眉头,略显不满地看向电工。

“老子可没把你所谓的‘使命’放在眼里,从来没有!”电工张狂地笑了起来,猛地一挥手中的三角小旗:

“之前每次增加死者的游戏老子很喜欢的,可不会因为你说没有意义了就放弃掉。那么,加油吧,我的女儿。”

随着阵旗挥舞,院长办公室的整个空间,就像是被一支来自更高维度的无形毛笔抹过一道,无声无息地发生着匪夷所思的变化。

墨迹晕染而开,世界的饱和度顺着阵旗挥开的位置逐渐降低,并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四周蔓延。

电工的面前,空间像是被手术刀切开了一道狰狞的伤口,里面是纯粹的,无法分辨内部情况的墨色。

冷笑一声,他一步跨了进去,任由粘稠的黑暗将身体吞噬。

不论为哪一方本源而来,所有争夺世界的天使都会尽全力避免的画风崩溃侵蚀,就这样被电工轻描淡写地带来世上。

若是有原住民观测到这一现象,导致其原本土著的世界观发生崩塌,这种畸变就很容易永久地凝驻下来。像布丽雅那个千疮百孔的世界一样,成为一个画风侵蚀的源泉。

越多人看到,越多人在意,这些人受到的动摇越大,侵蚀变会越是严重。

但幸好的,房间里只有执子一人。

逐渐畸变为水墨滤镜的房间,很快便重新渐渐还原。

执子用手中的折扇轻轻敲击了一下看上去已经还原的木桌,木质的纹理顿时像是宣纸上画好的静物被滴了水一样,产生模糊的晕染。

如果这时候有凡人好奇伸手去触碰,也会让他的肢体产生同样不可逆转的畸变。

玄墨的侵蚀看上去要比深渊更有意境,更美好一些。但事实上,危险程度不逊分毫。

那家伙就是这样,总是任性地将一大堆烂摊子丢给她。

执子默默叹了口气,用让人不可思议的怪力,一把将窗帘从固定的挂杆上扯下。

她掏出打火机,在窗帘上点起明火。

然后,就像是优雅的芭蕾舞伶,挥舞着手中燃烧的布料,踏着某种只存在于她心中,旁人无法听到的节奏韵律,开始旋转,跳跃,直到确保将房间内所有可燃之物引燃。

砖石结构的老楼没那么容易让火势蔓延,执子也完全没指望院子里的蒂露能被烧死。

她这样做,只是为了用剧烈的化学反应强化原本的世界法则,将玄墨的侵蚀排挤出去。

这样一来,既可以避免崩坏的画风被原住民见证,也可以在火被扑灭后,展示出一个没有任何异常的,被烧毁的房间。

哪怕火势被很快扑灭。

做完这一切,她不疾不徐地离开房间,带上房门,步幅精准地走下楼梯,高跟鞋踩着心中的节奏。

风裹挟着腐败的气味,从打开的窗口吹进燃烧的房间,迅速助长着火势。

院子里乱成一团,还没有人注意到三楼已经燃起的浓烟。

院长抱着蒂露,惊慌地检查她的身体。零星的两三位教工正试着将光头司机几乎被压成肉酱的尸体,从严重变形的驾驶室拉出来。

一群大大小小的孩子围绕在事故现场,有些已经吓傻,另一些则没心没肺地拍手大笑着。

执子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位位男童女童的表情,很快锁定一个卷发的黑人女孩。快步走上前去。

人群中,唯有这孩子一直盯着蒂露和院长,脸上流露出关切与担忧的神色。

“你是蒂露的朋友吗?”执子微微躬身,展现出让人无法移开目光的亲和笑容。

“算是吧……”黑人女孩愣了一下,随即迟疑着:“她总是一个人玩。我只是喜欢看她表演魔术,所以她也愿意和我说话而已。”

下意识说了这些,女孩仿佛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改口道:“蒂露或许看起来很聪明,但她太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与她相比,我会随和很多,也更听话。姐姐你看,你问的所有事情,我都会给你说清楚的……”

“真棒,姐姐最喜欢听话的孩子了,”执子的声线起了变化,迷人得像是恶魔的低语:

“可是院长奶奶告诉姐姐,蒂露才是这里最乖的孩子啊,大家都喜欢她的。

你能说出,这里有谁不喜欢蒂露的吗?”

“波比,”女孩不假思索,急切地脱口而出,指向人群中笑得最欢的一个小胖子:“波比是经常欺负年纪比他更小的孩子。

有一次,蒂露把他正挥舞着殴打别的孩子的木棒,变成了一条活生生的蛇!

自那之后,波比每天都会说,早晚有一天要干掉蒂露。

但是我们都知道,他做不到,因为他害怕蒂露的魔法。”

黑人女孩终究是年纪太小了。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在透露波比的情况时,内心充斥着从未有过的负面情绪。

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家,她从来没有嫉妒过蒂露,更没有想过要抢走蒂露的希望……至少在见到这位打扮独特的美人姐姐之前。

她同样没有意识到,直到最后,执子也未曾问过她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