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河的母亲程氏却是有缠了小脚,虽然走起来一摇一晃,弱柳扶风的,颇为好看,但缠足却是对女子极大的伤害。
缠得厉害的,趾骨甚至已经折断变得畸形,平常走路都很辛苦,更别说跑起来了。
但程氏因担心江河,一听江河回来,还是立即小跑着跑了出来,让江河立即不禁瞧得心中一软,情真意切地喊了声“娘”,大步迎了上去,扶住母亲。
缠足这种陋习是兴起于宋朝,大文豪苏轼甚至还曾写过首《菩萨蛮·咏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穿宫样稳,并立双趺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
宋时据说是从皇宫中最先兴起,所以缠足被称为是“宫样”,后来逐渐流传到民间,到南宋末年时,便已颇为盛行。
后面的元明清更是蔚然成风,缠足者甚多,女子也以缠足为美。朱元璋的皇后马秀英因为没缠过足,被人称为是马大脚,以此讥笑,甚至马秀英在做了皇后以后,还怕因此会被人耻笑,给朱元璋丢脸,就可见当时缠足的风气。
朱元璋因为马皇后,明初时还曾一度下令,禁止女子缠足。但作用却很有限,缠足的仍然很多。
甚至清朝入关后,最初的满清统治者也曾下令禁止缠足,但民间仍然屡禁不绝,后来也就放弃了。
为此,甚至还有人沾沾自喜,称之为是“男降女不降”。认为男的没抗过剃发易服的“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但女人的裹小脚却抗住了,保住了民族气节,简直是恬不知耻。
却不知两者的力度大为不同,不剃发是直接砍头的下场,而缠足则只是被发现后父亲或丈夫被杖责四十,家中有做官的则被议处。
而满清禁止缠足,也不是出于什么要改变陋习,人道主义之类,而是要禁绝一切汉俗,为了有利于自己的统治。
但后来发现缠足这种陋习不但不影响,反而对统治者有利,就立即收回了禁令,甚至也大而推广了。
缠足原本是上层社会的有钱人家才缠,比如最初是从宋朝皇宫里兴起,贵妇们不用干活,为了追求美,缠足也影响不大。但发展到明清时期,已成社会潮流,不论贫富贵贱,皆以缠足为美。
这方面也少不了程朱理学的兴起,对女子更加轻视,也从理法上做出了更大限制与压迫,文人阶层们便也推波助澜,以赞小脚为美。
甚至认为“脚小能遮三分丑”,女子哪怕相貌平庸些,身材也一般,但只要三寸金莲缠得好,就会受到称赞。反之哪怕螓首蛾眉、朱唇皓齿,只要裙底莲船盈尺,也会大煞风景。
江河家中,不止他母亲程氏有缠足,大哥新过门的妻子吴氏也有缠足,甚至包括家中的一些丫环、婆子等下人,竟也有不少缠足。
倒是颇为出奇的,江寿宁那个出身扬州瘦马的妾室孙氏,竟是没缠足。按理来说,这些瘦马本是要待养大后专门嫁给豪商巨富或权贵之家做小的,理应要追求时下风潮美地缠足,但孙氏却偏偏没有。
不止孙氏没有,江河今天在黄山中遇到王微时,也有注意到王微这个同样本是扬州瘦马出身的名伎,竟是也未缠足。
不过仔细想想,王微没缠足倒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王微这个明朝女诗人在后世可是有“女版徐霞客”之称,平生最爱出游,而且还多是驴友式的一人远足登山。
如果她裹了小脚,不良于行,哪里能完成这些爬山涉水的远行,游历于江汉吴楚之间。
不管这两人到底是因何逃过了本应有的缠足,对她们来说,都是件幸事。
其实有鉴于本朝太祖皇帝马皇后的故事,以及明初太祖曾明确下过禁止缠足的令,倒也是有些胆大的女子敢于效仿。而且搬出当初这条政令来,也能对她们维护自己形成种保护。
毕竟这条政令下达之后,并没有正式撤销过。民间不去遵守,仍然缠足成风,只是朝廷管不过来,也没有认真执行地去计较,所以变成了一种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许,但并不代表就真的合规合法。
就像后世非机动车与行人闯红灯,有些十八线小城市管的不严,甚至有时即便交警看到了也懒得去管,但同样的,这只是种没有较真的默许,并不代表就是对的。
除了父亲的妾室孙姨娘外,江河的姐姐江沁却是自小颇有性格,也坚决不肯缠足。而江父生前时也较为开明,毕竟他都能娶一个没缠足的扬州瘦马为妾,可见是没时下这种病态审美的,所以便也支持了女儿,没让她自小缠足受苦。
倒是原身的江河也受时下大部分文人审美的影响,比较喜欢缠足的女子,所以却是自小以姐姐未缠足为耻。而且小时候的一些玩伴,及长大后的身边朋友,也多有拿此取笑过他,更让他深以为耻。
所以原身的江河与江沁,这对姐弟俩却是自小就关系不合,很不对付。尤其江沁还从小领悟了“打弟弟要趁早”的道理,小时候经常动手教训江河,也就让二人的关系更加不合了。
“你还知道回来啊,不知道娘很担心你吗?”
此时江河的姐姐江沁却是也正跟在江母程氏后面,见到江河后,立即没好气地道。
江沁年方十八,已是发育得婷婷玉立,闭月羞花,此时倚墙站在那里,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花。
她人虽然长的美,但自小性格却有些泼辣,有些大小姐脾气。当然,人家事实上也确实是货真价实的大小姐。
她从小也不爱做女红、读女经之类,反而喜欢历史上的那些奇女子,总认为女子也能做番事业,不该只养在深闺,专给人生儿育女,相夫教子。
这个性格与思想,颇有些现代独立女性的风范,最主要的是,人家确实有钱,也确实可以不靠男人活着。
如果不是在原身的记忆里已经对江沁从小的经历与说话行事了解颇深的话,江河甚至都要怀疑,江沁是不是也是穿越者了。
尤其值得一提的是,江沁从小在算术上就极有天份。刚识字的年纪,就已经能口算一百以内的加减法,长大后更是不得了。
无论再复杂的账目,她都能很快算明白。所以眼下却是正管着家中的账房,也算是替江母程氏在代管。
其实她倒是还想管大一些,直接掌管江家所有生意的账目。只不过江父生前虽然有些开明,但在他生前时,江沁毕竟还小。
而到她现在长大时,已是大哥江流开始掌管家里的生意,而江流却是颇有些方正传统,认为女子不应该插手这些,让她管好内宅的事就行。
而且她都已十八,算是大姑娘了,很快便要嫁人,到时候就是别人家里的人,要跟人家姓了,更不适合再插手家中的生意。
父亲一去,江流这个大哥便是长兄为父,江沁对此也十分无奈,反抗不了,而且江沁现在也最烦有人跟她提成婚之事。
她虽然才十八,但在这个时代,已是成了被催婚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