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江河在回答了汪汝谦的问题后,则是毫无所觉,也没注意到王微的表情变化与有些异样。
对于汪汝谦,他就更以为对方只是随口问了下他年纪,哪里知道这老登其实是别有用心。
这一路过来,他虽然也觉察出了王微对他的观感有点儿不同,但他自己却暂时还未多想。
他穿越过来的这几天,万事都还没理顺呢,哪有心思多想别的。
就连本以为已经融合的记忆,他都是到今天方才算梳理清楚。而且是在之前的香炉峰脚下,才确定了要安心留在这1625年的大明,并立下了灭清之志。
刚才过来的一路上,江河虽然也在不时陪着王微说话闲聊,但更多的还是在一边理清自己思绪,构思自己的灭清大战略。
所以他眼下真没这方面心思,顾得上多想这些东西。
如果真有的话,年龄这方面的差距,在他这儿就根本不是什么问题。何况差的又不算大,不过才八岁而已。
至于王微的歌伎出身,以及还嫁过了一次人,他也不在乎。
古代像王微这种名气很大的青楼从业者,多是卖艺不卖身的。人家靠名气就能为背后的老板赚钱,也就根本不用去出卖皮肉与色相。
只有底层的那些,没什么名气与才艺,才只能靠色相去娱人,做最原始的勾当。
而且这时候的扬州江南等地,流行所谓“扬州瘦马”,此时大部分的江南名伎,其实有很多都是瘦马出身。
而所谓的瘦马,本就是有些牙人专门从小挑选养育一些女孩儿,好等长大后嫁给豪商富户为妾的,赚的是那份能一夜暴富的嫁妆钱,而不是去给人拉皮条地当龟公,做鸨头。
瘦马之中,一等资质的女孩,会被教授弹琴吹箫、吟诗写字、画画围棋、打双陆、抹骨牌、歌舞等百般技艺,还会教她们精细的化妆打扮等技巧。
二等资质的,也能识些字、弹点曲,但更主要则是被培养成财会人才,懂得记账管事,以便辅助商人们,成为一个好助理。
三等资质的女孩就不教识字了,只是习些女红,或是油炸蒸酥,做炉食、摆果品等,各有手艺,被培养成专门的家庭妇女。
所有这些煞费苦心的培训都是为了将来能够找到好买主,卖个好价钱,据说一等的瘦马,能卖到一千两银子以上。
而扬州瘦马的出现,正是跟徽商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因为扬州是距离两淮盐场最近的大城镇,再加上明朝的盐运司也设在扬州,所以凡是从事盐业的徽商,都大量聚集在扬州。
所谓的扬州盐商,其实没一个本地人,全都是徽商,以及还有部分山陕商人。现在的扬州,可谓是徽商的殖民地。扬州在明清时期的繁荣与快速发展,也是大量聚集的徽商们在其中起了许多作用。
扬州瘦马这项产业,正是随着各地盐商,尤其是徽商们的汇聚扬州而兴起的。
同一时期,还有与扬州瘦马所并称的“大同婆姨”,这便是由于大同那边是是晋商汇聚地而兴起了。
因为徽商们的贾而好儒,被称为儒商,都爱往文人圈子里混,所以精准定位的扬州瘦马们便都从小教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等技艺。
反观晋商们没这么多讲究,多是些大老粗,所以大同婆姨从小的培训就是专攻所谓的“媚功”。
据说大同婆姨从小就被训练坐瓮,坐的久了,自然而然就盆骨灵活,能生出重门叠户之感,在床第间最是得趣,让人流连忘返。
除了扬州瘦马与大同婆姨,据说时下还有西湖船娘与泰山姑子,但相对来说,后两者就没有扬州与大同两地的有名了。
而这两地的姑娘能受人追捧,名气更大,也是与徽商、晋商这两个群体分割不开,都是一掷千金肯花钱的主。
扬州瘦马都是专门养来给豪商巨富们挑选为妾的,所以在此之前自是不会让她们轻易破身。
但却会在养到能出嫁时,开始让她们售卖技艺,以卖艺扬名,名声越大,知道的人越多,自然到时能够卖出的价钱也就更高。
王微正是扬州瘦马出身,所以在嫁人之前,自然也都是一直卖艺不卖身的。而她目前为止,也才只嫁过一次人,也就是那个茅元仪。
所以她这个出身,在江河看来,自然也没什么问题。而且以眼下王微在江南文人圈子里的名气,就跟他那个时代的女明星差不多。
人家一个堂堂大明星要真能看上他,他笑都要笑醒了,哪里会在乎年龄大、嫁过人这些。
就像前世如果大蜜蜜忽然看上了你,你看哪个男的会嫌弃她嫁过人还有孩子,以及年龄大。
而且对比大蜜蜜,王微可还年轻的多,今年不过才二十五,姿色更是半点不差,甚至犹有过之。
也就是江河还暂时不清楚王微的心思,否则的话,他只会欣然接受,哪会去挑人家的毛病。
主要是在他前世记忆影响的认知中,一直下意识觉着王微是名花有主的,后来还遇到了一个很爱她的许誉卿,所以也就一直没多想。
另外也确实是他暂时心思都更多放在其他方面了,没多顾上,比如眼下他就在想着找个什么合理的借口,好能提前离开,别在这儿听汪汝谦这老登叨逼叨了。
王微此时虽然心中如遭重击,对江河有些幻想破灭,但她到底不是凡俗女子,往来的都是名流高士,经历远比寻常女子丰富。
而且如她这种角色,也很像是后世的交际花,惯会察言观色、活跃气氛等,所以她自己虽然一时心情极差,但还是很快收敛地掩饰了起来,只是在旁含笑听着。
“十七,那也该婚娶了。”这时汪汝谦看了王微一眼后,又接着向江河说道,“不知家中可给你说了亲事?”
江河道:“还未曾,我大哥方才成婚不久,小侄还不着急。”
他大哥江流确实是今年开年方才成婚,而江流比他大三岁,今年是刚好二十。对时下的男子来说,这个年纪成婚已经算是晚了。不过江流却是早说了亲事,但因三年前他们父亲亡故,却是因此耽搁了。
汪汝谦道:“你大哥那是为父守孝才耽搁了,你却还须早日成婚才是,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日为你江家开枝散叶,也能让你父亲泉下心安。”
古代以孝礼为先,父母死后,子女按礼须持丧三年。有那种更重孝的,甚至会在父母坟旁搭个草庐陪伴三年。就连当官的,父母去世的话,都必须丁忧去职,回家守孝三年。
在守孝期间,自是不宜成婚嫁娶,所以江流便为此耽搁了三年。去年年底,江流方才满孝三年,所以是今年开过年后,方才于正月迎娶新妇过门,完了大婚。
此时江河闻言后,也只是含笑称是,没跟汪汝谦辩驳。但心里却越发有些不耐烦,这老登当他是老几啊,居然还来这儿跟他催婚了。
王微似是看出了江河隐藏的不耐,再加上她自己也心情糟糕,无意多留,便轻咳了一声,适时插口道:“然明公,修微不小心受了伤,我看我们不如还是早些回去吧?”
江河一听这话,立即转头瞧过去,给了王微一个感激的眼神。感觉还是微姐懂我,及时救他于水火。
汪汝谦闻言,不由立即一拍额头,连忙向王微道:“老夫却是与江贤侄一时谈的兴起,都忘问了,修微你上药后感觉如何,可还严重吗?”
王微欠身道:“有劳然明公挂怀,倒是不严重,回去静养几日应该便好了。”
“那便好!”汪汝谦松了口气,起身向玄法行礼道,“玄法大师,既然修微有伤在身,那我等便不多留了,叨扰了!”
玄法起身还礼道:“汪施主肯来,敝寺蓬荜生辉矣,何谈叨扰,老衲送汪施主、江施主,还有王姑娘!”
江河见状,便也连忙跟着起身还礼。然后一行人稍作收拾,便出门而去。
前面大殿的院中放着两顶肩舆,属于种没顶篷与遮挡的轿子,后世也有把这东西叫做滑竿的。
汪汝谦进山时,是乘着肩舆,被力夫给抬来的。另外一顶,自然是给王微备的。
虽然王微进山的时候是坚持跟着步行,但汪汝谦还是让人抬了这顶空肩舆,以备不时之需。现在王微扭伤了脚,倒也正好用到。
行到前面大殿时,江河抽空到大殿里上香求了个平安符,随了一两银子的香火钱。
时下一两银子可购入两石大米,约近四百斤,购买力大概相当于江河前世的七、八百块钱。
三、四两银子,就大概够一个成年男子一年的吃喝所用了。所以别看江河只随了一两银子,其实还是很大方的,等于前世旅游到庙里上柱香,就花了八百块钱。
而江河现在的每月例银是二十两,相当于每月都有一万多块钱,比他前世的工资都高的多,甚至是三倍有余。并且就算在他前世,能够月入上万的人其实也不多。
但现在这每月一万多还只是给他每个月的零花钱,若有需要,还可以随时向家中账房支取,上限是一百两,相当于八万块钱。
一百两内,只要有个过得去的理由,就能够随时向账房支取。但也限次数,每月只能最多支取三次。但这也很多了,加起来就是二十多万。
由此便可见江家的豪富程度了,果然不愧是富了十几代的徽商大家族。哪怕现在有些家道中落,也仍然是底蕴深厚。
江河临走还特意求个平安符,主要是等回去好向江母有个交待。
接下来他跟上汪汝谦、王微的队伍,便随着一起告辞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