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雾弥漫,似乎已经天黑,但好像是雾把太阳遮住,总之,白雾昏暗,似同内心。

忽然大雾就像是被两块幕布拉扯一般,分开两边。

眼前是一座坟墓,坟墓是一个圆形修整的小土包。

墓碑是黑石,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这大地。

黑石上漆着几个字,但是看不清楚。

走近。

只有一丈远,还是看不清。

在想走近时,忽然墓碑上面留下红色液体。

是血!

血腥刺鼻。

段甲呕吐起来。

胃里这几天吃下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吐空,段甲能感觉到胃自己也想钻出。

扯着肠子,段甲觉得自己就要翻滚在地。

忽然听到“嗦、嗦、嗦”

段甲忽然感觉有救,抬起头来就要呼喊。

眼见一个无头尸正坐在墓碑之上,手里端着一个头盖骨,无头尸的断头处,正在头盖骨里吸嗦着。

一种黄白相间的浓稠液体从头盖骨四周流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酸臭直袭段甲的五脏六腑。

段甲猛烈的呕吐,但是胃里已经没有东西。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

“给我肉,给我肉,给我肉”

段甲手足无措,惊恐万分。

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阴气逼迫。

墓碑上哪里还有无头尸,墓碑下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坑里还有那黄白相间浓稠液体。脚印直插段甲背后。

一种冷飕飕的风刮了起来,大雾重新合起。

段甲背后冷汗直流,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敢看背后。

“哇”段甲一阵狂裂的呕吐。

从段甲口里,掉出一个黏黏糊糊的紫色物体,外围包着白色的包衣。

段甲看到,惊恐万分。

用手去戳,原来是一个胃。胃里蹦出浓酸,浓酸直接飚入段甲的眼里。

“啊!”

一阵剧烈的吼叫。

“你个该死的又做梦了”段甲妇人点上灯,瞧见段甲目无表情,但脸上像是从水里刚拉出来一般。

一摸床垫,已经湿透一大片。

妇人摇了摇头,下灶剁了几片生姜,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红糖,搣了一半下来,剩下包好,另外一半放在锅里,合着生姜煮了起来。

一会儿端了热腾腾的一碗到床前,段甲还是目无表情的在发呆。

“快,喝了这碗,安神”

段甲听言,喝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又睡下。

妇人安置完碗筷,熄灯也睡下了。

妇人暗影之中看着段甲直挺挺躺着,忽然眼角流下泪来。

“作孽啊”她心里想。

第二天清晨,妇人起床,就看到段甲已经把粥做好了,还在外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段甲简单吃几口,就出门了。

妇人吃了早点,就要收拾碗筷,忽然感觉到灶前的窗外紧挨着的胡同里,有人在低声囔语。

最近几天,段甲噩梦不断,妇人忽然感觉屋子里阴气逼人,合该出事,妇人放下碗筷,趴在窗前听来。

“聂胜说是已经掌握了证据,找了一个和尚,要把那仵作并一应人等全部杀掉”

“不敢吧,聂胜一个十六岁小孩儿,能干这种事情”

“哪里啊,你那天没看到,有个和尚,神通广大,聂胜不是在街上吐血,他救了聂胜,说是一定要收聂胜为徒,条件就是帮他杀人”

“这哪里来的和尚,这么暴烈”

“你说全县的人都知道聂有德有冤,要真如所说,还真有可能杀了这帮人哩,那聂胜死了爹,他在这村子里也无牵无挂啊”

“我们要不要去聂胜家观望观望去”

“好,去,走”

说着,声音慢慢飘远。

妇人呆立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脑海里已经在寻思,自己若死了男人之后,要是家里没了照应,自己应该怎么办。

越想,越惊惧起来。

来不及收拾碗筷了,妇人直冲冲的往街上走去,门也忘记锁。

妇人惊急,自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各家屋檐伏着,妇人走一条街巷,那个伏着的黑影就如同鹰隼一般,从这个屋顶飞到另外一个屋顶。

妇人连拐了几个弯,就从西头走到了县城正中,抬眼一看,原来是县衙。

县衙此时大门紧密,一只虫子也进不去。

妇人却没有在县衙大门口停留,继续往前走去,从县衙的街角拐入一个巷子,巷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侧门。

妇人在门上当当当打了三下,门开了,妇人入了里。

黑影早爬到东角县衙的屋顶,从屋顶扒开一个瓦片一角,屋顶之下就尽收眼底。

原来是县衙的殓尸房,房内白布裹着一具尸体。

段甲对于妇人来到,很是意外,两人都没注意到头顶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妇人说“听说聂胜找了一个和尚,说要把你跟一并人等一起杀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敢?”

“我亲耳听到的,说第一个就会杀你”

段甲最近噩梦连连,这几日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忽然想到如果有人将自己杀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但是他看到妇人脸上惊惧失神的状态,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死了,妇人就毫无生活来源,没准以后要去青楼谋生,遂忽然也有几分担忧起来。

两人毫不在意尸臭,在殓尸房里坐着,他们坐着的方位背后,还有药王孙思邈的牌位,两个花烛刚点,两人盯着花烛看了一会儿。

妇人开口“不若你去找找那些人,让他们护你则个”

“他们先前有说,给我十金,只让我带人过去,其他一应的也查不到我头上”

“但缘何现在说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来,还不是一看就是你干的,人家先杀不了别人,就等着你这个没有靠山的先杀了”

段甲沉思想了一会儿,妇人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此时不往那边靠,找一找护身符,那自己肯定也就死定了,靠住那边,没准还有人保着,想让聂胜就算请了个武林高手,兴许也奈何不了什么。

两人思索已定。

妇人似乎算是安下心来,开门走了。

段甲在殓尸房里,把一应工具收拾起来,就也出了门来。

段甲转过县衙,就往东角走去,走了两个街道,就转入另外一条略宽的巷子。

在巷子里没走几步,段甲停住了。

眼前是一个叫“清风酒楼”的地方,酒楼有三层楼高,牌匾高大,漆着黄金,太阳此时照耀,金光闪闪。

段甲没有进门,往前再走了几步,往酒楼侧门的马厩里看了看,看到马在,似乎安下心来。

卷起袖子就往里走。

酒楼里忽然开阔,居然有水榭摇撸,假山环绕,每个假山背后,都有一个亭子,亭子用四方帘子挡住,但看得出来,每个帘子背后都有一些人在逍遥快活。

上了二楼,就是一些独立的包间,包间外有竹桥搭的流水,左右两边挂着应季花类,今天挂的是腊梅。

段甲在门上敲了两下,门开了。

一小书童见是段甲,脸上阴晦。

段甲作揖,小书童领着段甲往里走。

一年轻男子,正搂着一妇人吃酒。

段甲作揖,说道“参见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