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雾弥漫,似乎已经天黑,但好像是雾把太阳遮住,总之,白雾昏暗,似同内心。
忽然大雾就像是被两块幕布拉扯一般,分开两边。
眼前是一座坟墓,坟墓是一个圆形修整的小土包。
墓碑是黑石,就像是一根钉子钉在这大地。
黑石上漆着几个字,但是看不清楚。
走近。
只有一丈远,还是看不清。
在想走近时,忽然墓碑上面留下红色液体。
是血!
血腥刺鼻。
段甲呕吐起来。
胃里这几天吃下的东西,全部都已经吐空,段甲能感觉到胃自己也想钻出。
扯着肠子,段甲觉得自己就要翻滚在地。
忽然听到“嗦、嗦、嗦”
段甲忽然感觉有救,抬起头来就要呼喊。
眼见一个无头尸正坐在墓碑之上,手里端着一个头盖骨,无头尸的断头处,正在头盖骨里吸嗦着。
一种黄白相间的浓稠液体从头盖骨四周流了下来。
一股浓烈的酸臭直袭段甲的五脏六腑。
段甲猛烈的呕吐,但是胃里已经没有东西。
一个巨大的声音在耳朵里回响。
“给我肉,给我肉,给我肉”
段甲手足无措,惊恐万分。
忽然感觉到背后一阵阴气逼迫。
墓碑上哪里还有无头尸,墓碑下有一连串的脚印,脚印坑里还有那黄白相间浓稠液体。脚印直插段甲背后。
一种冷飕飕的风刮了起来,大雾重新合起。
段甲背后冷汗直流,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敢看背后。
“哇”段甲一阵狂裂的呕吐。
从段甲口里,掉出一个黏黏糊糊的紫色物体,外围包着白色的包衣。
段甲看到,惊恐万分。
用手去戳,原来是一个胃。胃里蹦出浓酸,浓酸直接飚入段甲的眼里。
“啊!”
一阵剧烈的吼叫。
“你个该死的又做梦了”段甲妇人点上灯,瞧见段甲目无表情,但脸上像是从水里刚拉出来一般。
一摸床垫,已经湿透一大片。
妇人摇了摇头,下灶剁了几片生姜,翻箱倒柜找出一块红糖,搣了一半下来,剩下包好,另外一半放在锅里,合着生姜煮了起来。
一会儿端了热腾腾的一碗到床前,段甲还是目无表情的在发呆。
“快,喝了这碗,安神”
段甲听言,喝了,然后一言不发的又睡下。
妇人安置完碗筷,熄灯也睡下了。
妇人暗影之中看着段甲直挺挺躺着,忽然眼角流下泪来。
“作孽啊”她心里想。
第二天清晨,妇人起床,就看到段甲已经把粥做好了,还在外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段甲简单吃几口,就出门了。
妇人吃了早点,就要收拾碗筷,忽然感觉到灶前的窗外紧挨着的胡同里,有人在低声囔语。
最近几天,段甲噩梦不断,妇人忽然感觉屋子里阴气逼人,合该出事,妇人放下碗筷,趴在窗前听来。
“聂胜说是已经掌握了证据,找了一个和尚,要把那仵作并一应人等全部杀掉”
“不敢吧,聂胜一个十六岁小孩儿,能干这种事情”
“哪里啊,你那天没看到,有个和尚,神通广大,聂胜不是在街上吐血,他救了聂胜,说是一定要收聂胜为徒,条件就是帮他杀人”
“这哪里来的和尚,这么暴烈”
“你说全县的人都知道聂有德有冤,要真如所说,还真有可能杀了这帮人哩,那聂胜死了爹,他在这村子里也无牵无挂啊”
“我们要不要去聂胜家观望观望去”
“好,去,走”
说着,声音慢慢飘远。
妇人呆立的站在那里,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她脑海里已经在寻思,自己若死了男人之后,要是家里没了照应,自己应该怎么办。
越想,越惊惧起来。
来不及收拾碗筷了,妇人直冲冲的往街上走去,门也忘记锁。
妇人惊急,自然没有发现有一个人在各家屋檐伏着,妇人走一条街巷,那个伏着的黑影就如同鹰隼一般,从这个屋顶飞到另外一个屋顶。
妇人连拐了几个弯,就从西头走到了县城正中,抬眼一看,原来是县衙。
县衙此时大门紧密,一只虫子也进不去。
妇人却没有在县衙大门口停留,继续往前走去,从县衙的街角拐入一个巷子,巷子里有一个小小的侧门。
妇人在门上当当当打了三下,门开了,妇人入了里。
黑影早爬到东角县衙的屋顶,从屋顶扒开一个瓦片一角,屋顶之下就尽收眼底。
原来是县衙的殓尸房,房内白布裹着一具尸体。
段甲对于妇人来到,很是意外,两人都没注意到头顶还有一双眼睛在看着。
妇人说“听说聂胜找了一个和尚,说要把你跟一并人等一起杀了”
“光天化日之下,他敢?”
“我亲耳听到的,说第一个就会杀你”
段甲最近噩梦连连,这几日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忽然想到如果有人将自己杀了,反而是一种解脱。
但是他看到妇人脸上惊惧失神的状态,忽然想到,如果自己死了,妇人就毫无生活来源,没准以后要去青楼谋生,遂忽然也有几分担忧起来。
两人毫不在意尸臭,在殓尸房里坐着,他们坐着的方位背后,还有药王孙思邈的牌位,两个花烛刚点,两人盯着花烛看了一会儿。
妇人开口“不若你去找找那些人,让他们护你则个”
“他们先前有说,给我十金,只让我带人过去,其他一应的也查不到我头上”
“但缘何现在说第一个杀的就是你来,还不是一看就是你干的,人家先杀不了别人,就等着你这个没有靠山的先杀了”
段甲沉思想了一会儿,妇人说得不无道理,如果此时不往那边靠,找一找护身符,那自己肯定也就死定了,靠住那边,没准还有人保着,想让聂胜就算请了个武林高手,兴许也奈何不了什么。
两人思索已定。
妇人似乎算是安下心来,开门走了。
段甲在殓尸房里,把一应工具收拾起来,就也出了门来。
段甲转过县衙,就往东角走去,走了两个街道,就转入另外一条略宽的巷子。
在巷子里没走几步,段甲停住了。
眼前是一个叫“清风酒楼”的地方,酒楼有三层楼高,牌匾高大,漆着黄金,太阳此时照耀,金光闪闪。
段甲没有进门,往前再走了几步,往酒楼侧门的马厩里看了看,看到马在,似乎安下心来。
卷起袖子就往里走。
酒楼里忽然开阔,居然有水榭摇撸,假山环绕,每个假山背后,都有一个亭子,亭子用四方帘子挡住,但看得出来,每个帘子背后都有一些人在逍遥快活。
上了二楼,就是一些独立的包间,包间外有竹桥搭的流水,左右两边挂着应季花类,今天挂的是腊梅。
段甲在门上敲了两下,门开了。
一小书童见是段甲,脸上阴晦。
段甲作揖,小书童领着段甲往里走。
一年轻男子,正搂着一妇人吃酒。
段甲作揖,说道“参见县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