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清冷的光,透过云窗,将玉白的地面照得透亮。
主位之上的人已然离去,余下的朝臣自然也不会过多停留,毕竟若等到宫门落钥,那可真的会很麻烦。
“臭小子,走了。”
沈民复直接走到沈淮澜身旁,抬手,重重给了他一个暴栗。
“啊,父亲,好疼,你轻点不行吗!”沈淮澜嘟囔一句。
“疼你才长记性,胡作非为,我再不好好约束你,你能把天给我捅个窟窿!我告诉你,刚刚你夫子已经把你最近的表现都告诉我了,这个月你的月例银子没收,你若再敢给我惹事,小心我抽你。”
沈民复的神色中全是对沈淮澜不成器的恼怒。
“是,儿子知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你还敢提下次!”
“没有下次,没有下次……”沈淮澜连连摆手。
杨鸿云也不动声色地走到苏黎的身旁。
“殿下。”
“杨大人,你在驿馆如何?可曾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臣一切都好,殿下,祁朝宫禁森严,殿下可千万要顾好自身。”
“这是自然。”
杨鸿云几番犹豫,还是压低声音说了出来,“今日之事太过冒险,若不是太子殿下处处遮掩……”
“昭宁公主。”
姜喻越过正在向外而去的朝臣,走到苏黎的身边,微微躬身。
“您……”苏黎迟疑不决。
“国相大人可是有何要事?”杨鸿云行了半礼,为苏黎解围。
苏黎也有样学样,“昭宁见过国相大人。”
“公主殿下和杨大人不必见外。”姜喻笑得无害,“敢问昭宁公主,公主是如何结识的太子殿下?”
“姜叔叔,此事都是侄儿的过错。”沈淮澜出言维护,并将那日的情况简单地说了一遍。
“你居然还敢去锦水宫撒野!!你知不知道那是贵妃娘娘的地方!!”沈民复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还未走完的朝臣自然纷纷看了过来。
“沈将军。”顾太傅示意家丑不可外扬,同时用眼神询问顾扶书,得到他肯定地点头后,双眼一黑。
“你,你们几个还真的是胆大包天,居然还私闯内宫。”
顾扶书一脸羞愧,“儿子有错,再不敢犯,请父亲责罚。”
“顾太傅,这些事和令公子无关,肯定是我家这混小子教唆的。”
“父亲……”沈淮澜一脸无辜。
“别叫我父亲,你是我父亲!”沈民复冲口而出,随后又像刚反应过来,“不是,你……气死我了,真是家门不幸啊!”
沈淮澜憋着笑意,“父亲,您别生气,您要是真看不惯我,您就把我送出去,反正我就是生来给人当儿子的,您要不然……和人换换?”
“沈淮澜!”
沈民复真是忍无可忍,拧着他的耳朵将他往殿外赶,“又让诸位见笑了,沈某人先行告辞了。”
接着,又朝着沈淮澜低吼,“还不快走!”
“唉唉唉,疼,父亲,轻点轻点轻点……”沈淮澜捂着耳朵,低声叫唤。
顾太傅忍下笑意,故作严肃地朝着众人一礼,“我等也告辞了。”
顾扶书也学着他父亲的模样,不过与他父亲不同的是,他用的学子面见长辈的礼节。
见人群都依次散开,姜喻也不便多留,“既然如此,不如杨大人同我一起离开?”
“是下官的荣幸。”
临走之前,姜喻还是回头提点了一句,“昭宁公主,在宫中,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尤其是自作聪明。”
言尽于此,姜喻微微颔首,“公主也早着回去吧。”
苏黎福身拜别,微微踉跄了一下。
“殿下。”余白急忙搀扶,“殿下都累了一天了,早些安置吧。”
说完之后,附苏黎的耳边悄悄地说道,“人已经扣住了,殿下明日再见吧。”
“好,回去吧。”
夜幕沉沉,闪烁的星光为银纱似的月色增添了一抹朦胧。
泰宣殿后殿中。
宫灯辄悬,陈设简朴,和正殿的金碧辉煌截然相反,越过精美芙蓉纹路的屏风,一张紫檀雕螭罗纹的木桌放在塌前。
塌上铺着一层厚厚的红色锦织毛毡,桌上的铜制的鱼嘴香炉正散发着袅袅的甜香。
陆和衍抬手挥退了四周的宫人。
钟若楠为陆和衍解了外裳,服侍着他半靠在塌上,并贴心地为陆和衍在腰后垫上了软枕。
期间,陆时渊一直谦卑地侍立在侧,未曾言语。
“好了。”陆和衍坐好后,随意地微微抬手,“你也下去吧,朕和时渊说几句。”
“是,臣妾告退。”
“儿臣恭送钟娘娘。”陆时渊躬身送别。
室内的空气突然变得格外压抑。
陆时渊没有说话,一直低着头,态度恭敬。
“时渊。”
“儿臣在。”
“知道朕为何把你叫过来吗?”
“知道,是为了昭宁公主……”
“是为了你。”陆和衍微微正坐,“今日你行为举止愈发不端,就算怡亲王真的错了,他是你的王叔,你居然偏帮着他人来指责你的叔叔!”
陆时渊立刻跪好,“儿臣知错,儿臣不敢。”
“今日云宁的那个公主为何把你拖下水?就算贺礼出了问题,你也与此事无关,现在你横插一脚,你让我朝宗亲如何看待你这个太子!”
“儿臣……儿臣……”陆时渊一时语塞,不知如何辩驳。
“云宁的公主许了你什么?”陆和衍不轻不重地用指节轻敲着桌面。
一声一声,让陆时渊不敢隐瞒。
“回父皇,云宁和我朝商贸之事进展缓慢,儿臣也只是想为父皇分忧解难。”
“朕还没死呢,你这是着急了?”
“儿臣不敢,儿臣万万不敢有所异心!”陆时渊跪伏于地,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好了,起来吧。”陆和衍缓了语气,“朕身子既然还硬朗,朝中的事就不劳你忧心。”
“父皇万寿无疆,儿臣……”
陆和衍制止了他的话,“日后提防几分那个云宁公主,她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是,若这份小聪明过了头,就不招人喜欢了。”
“是。儿臣遵旨。”陆时渊有些犹豫,“那怡王叔他……”
“大理寺卿知道该怎么做的,不管是不是怡铉所为亦或是他人栽赃陷害怡铉……”陆和衍顿了顿,指着他,“在大理寺卿还未给出结果之时,你,万万不可做出质疑皇室宗亲的举动来。那云宁使臣要的不过是一个态度,不管是自导自演还是蓄意栽赃,朕都会调查得明明白白。”
“是,儿臣短见,竟差点寒了诸位叔伯的心。”
陆和衍见他仍不敢起身,示意身旁侍候的鹤安把他扶起。
见他起身,这才继续开口,“等大理寺给了结果,你亲自去一趟怡铉那里,给你怡王叔知罪一声,也做给王室宗亲看一看。”
“是,儿臣知晓了。”
“日后,遇到这种事,告知朕一声,好了,退下吧。”陆和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父皇早些安寝,儿臣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