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分道扬镳

那大汉先是不语,接着久久地叹了口气,“是啊,”他说,“我们答应了那人要好好教你武功,事到如今,却也不得不改变计划,希望他留有后手吧。”

他说完,两眼盯着沈荡,忽然对雨硕挥了挥手,从胸口处摸出一本秘籍,雨硕谨慎地走过去,右手放在剑斌上,她知道这大汉的拳脚功夫,不敢轻易放松,那大汉将那本黄色封皮的秘籍交给雨硕,雨硕接过去,只觉得有些厚重。

“这是我,咳咳,我近些年来所总结的拳脚功夫,有他少林的绝技,也有我从别门他派学来的内力诀要,这位姑娘,烦请你监督沈荡练习,只是最后三套拳脚,凶险无比,务必不能观看。”那大汉说完,深深拜了一拜,雨硕手里捏着那本秘籍,心里暗暗感到不可思议:这楞头小子竟有如此高人指点,他的来历,到底是?

雨硕还在思忖,那大汉重又闭上了双眼,原本坐在地上的剑客忽然撑着剑站起来,朝着雨硕的方向清了清嗓子,雨硕心里大概知道是什么意思,慢慢走过去,那剑客听着脚步,忸怩了一会,也从腰间摸出一本册子,雨硕细看,才发现是一本卷轴画卷,里面画的大约是这剑客所学的至高无上的剑法,也是远在雨硕毕生所学之上的剑法。

“姑娘,方才见你使剑,可有当年既魈子之神采,听说她当年尚有一个女儿流落江湖,若是没死,或许也有你这么大了,这上面所画的剑法,对于她来说可谓是平平无奇,但毕竟是她自创的一门剑法,还未来得及在昆仑推广开来,就已发生剧变,我手里的只是半册,你可在练习后教授沈荡。”

这话一字一句全刻在雨硕心上,也被一旁的啸寒听了去,啸寒脸色瞬间变化,几乎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雨硕,雨硕此时无瑕顾她,双手接过那卷画册,手臂在空中微微颤抖。

“你说,这是既魈子自创的武功?”雨硕压抑住胸口处迸发的感情问他。

“不错,当年我们兄弟四人在昆仑山顶与她讨论剑法,她不肯下山,我们在上面一呆就是三个月,这三个月我们日日夜夜都在讨论武学,她,她融汇了各大派的剑招,从中提炼出一套剑法,只是我们下山时,那套剑法尚未成形,后半套不知是否存世。”

剑客说这话,好像心里已经认定了她就是既魈子的女儿一般,“如果有缘,你练好了这前半套,教好沈荡,再上昆仑去,报仇也好,清理门户也好,我们兄弟几人一定到场。”

说罢,他双手对着雨硕一捧,行了个礼,接着长剑出鞘,剑尖刺向啸寒,啸寒一惊,慌忙提剑抵挡,哪里挡得住?那剑客剑锋奇快无比,只一眨眼功夫,啸寒身上就被刺出三个血窟窿,她大喊一声师姐,雨硕退后两步,一只手捂着画册,忧愁地望着和她度过几天愉快时光的小师妹。

“师姐!救我!”啸寒再喊一声,声音凄凉,面色苍白,那剑客下一剑已至,此时雨硕就是想救她,也没那个本事了。

那剑凶狠老练,啸寒的剑才将将出鞘,来不及扭腕,雨硕喊了一句慢,也去拔剑,电光火石之间,一粒石头打在那柄长剑剑身,那剑客受了重伤,没承住这一下,剑嗡地一声落在地上,武懿踉跄地赶到,身后的马车悠悠地走来,武懿单膝跪地,捡起长剑递给他二哥。

“二哥,我先前的公务或许与她有关,还请二哥暂且留她一命。”

“是朝廷里的事罢?”那大汉忽然说。

“正是。”武懿正色道,那剑客点点头,接过长剑:“好,听三弟的,这姑娘,我们就带在身边吧!”

啸寒捡回一条命,神色可怜,两眼无神地望着雨硕,她唯一信任的师姐,此刻也与她站在不同的阵营里各怀鬼胎,“师姐...”啸寒轻轻恳求,雨硕走近,拉住她的手,叹了口气。

“武懿,你的事情结束,可否把我的师妹送回昆仑山?”

武懿没有回答,看着地面,似乎正等着那大汉定夺。

“四弟,你说啊。”那大汉开口说。

“我不知道,或许根本与她无关,现在我不能答应你。”

“如果无关呢?”雨硕追问。

“如果无关,她又没有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按照锦衣卫规矩,割去双眼,原路奉还。”

“别忘了,可是她的药,救了你们兄弟的命。”雨硕冷冷地说。

“是,如果无关,我亲自送她回去。”那矮子手抚胸口,忽然开口说。

“好妹妹,别害怕,师姐相信你会安然无恙,只是如果你将来回了昆仑,可千万,千万别...”

“师姐...”

雨硕再不看她,扯开右手,转身看了看那矮子,那矮子果然对她招招手,雨硕朝他走去,武懿叫来的马车慢悠悠地到了,那大汉自行上了车,一瘸一拐地,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着什么当年,脸上似笑非笑,上车前,他最后看了眼沈荡,接着武懿扶着那剑客走路,那剑客闭着眼,摸到马车的轱辘,一个翻身上去。

那矮子没有从胸口里摸出什么东西,只是让雨硕凑近,让她带着沈荡好好练功,在杭州多呆一段时间,将来会有一个武当的道长来寻她二人,那道长会给沈荡传授轻功,先前的基础,还要雨硕多教教。

“只是,我的轻功也只是马马虎虎而已。”雨硕说,心里想着这矮子能交出一本秘籍来。

那矮子却摇摇头:“唉,轻功,在平地上自然是练不好的,我当年在山上,专挑陡峭崎岖的山路走,跳着走,倒着走,闭眼走,每一步都必须落得十分精准,杭州周边的山崖,你们多去去吧。”

他说完,也一瘸一拐地走向马车,武懿赶来搀扶他,他推开武懿,他们二人的姿态并不像那剑客和那大汉一般亲密,啸寒站在原地,楚楚可怜地望着雨硕,蝉翼软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地上,脸上几乎要哭出来了,武懿送着那矮子上了马车,回到啸寒面前,替她捡起软剑,替她回鞘,轻轻拉起她的手腕。

沈荡坐在雨硕身后,望着武懿,武懿把啸寒推上马车,最后一次回身,他绕开雨硕,走向沈荡,从怀里摸出一把短火枪。

“可知道这是什么?”

沈荡摇摇头。

“刚才看见我用那铁棍打他吧?这也是一把火枪,你收好,只能发一次,关键时刻保命用,外功再强,也挡不住它一下。”

武懿把火枪塞进沈荡怀里,看了看沈荡的伤势。

“好好习武,你肩膀上的担子,比你想象的要大许多。”

接着他转身,走到雨硕跟前,用只能他二人听得到的音量说话:“你手里有两本绝世秘籍,我哥哥二人不介意你先学,只是如果你学了不好好教他,或是有什么别的歹意,你知道我们兄弟四人的本事,也应该知道锦衣卫的手段,多少人在诏狱里求我,只想要个痛快的。明白吗?”

雨硕却说:“你是在求我,还是在威胁我?”

武懿笑了笑:“不能一起吗?你将来重上昆仑,或许用得上我们,既魈子对我有恩,就算你不是她女儿,或者你没那个胆子,我们也会去替她清理门户。”

武懿说完,留下雨硕扬长而去,他坐上马车,自己拉起缰绳开始赶车,四匹马叫了一声,慢慢地掉头上路了,雨硕坐回沈荡身边,两人望着马车离去的背影,雨硕同沈荡说了那几个高手留下来的交代。

“弟弟,多少人想学又无门,你呢,命真好。”

雨硕说着,从怀里又摸出一个瓶子,沈荡定睛一看,那不是啸寒装曲雪夜还丹的瓶子吗,雨硕从里面倒出最后一粒药丸在手上,推到沈荡面前:“吃了吧,早点好,我们早点开始练武,你这么笨,要是练不好,他们又要说我没有尽心尽力,我告诉你,那武懿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荡望着药丸,摇了摇头:“啸寒姑娘已经这样了,你怎么还偷她的药呀?”

“什么偷的,她刚刚塞给我的,要是在她身上,还不是给那几个人吃了去?不如给我,吃不吃?不吃?切,爱吃不吃。”

沈荡听她说完,忽然重重咳嗽了一下,一口血从嘴里吐出来,他连忙擦擦嘴,摆摆手说没事。

“没事?没事什么没事,来吧,姐姐背你,我们回客栈去。”

沈荡想反抗,在他心里,他自己还是一个出家人,怎么能和一个妙龄少女有肌肤之亲,奈何自己有心无力,雨硕塞好秘籍和药,双手抓住沈荡的手臂,一个转身,就把沈荡背在了背上。

“弟弟,你不是出家人么?没少吃肉吧?这么死沉?”

沈荡又咳嗽两声,急忙为自己辩解:“不是,不是,师父说我骨头大,骨头大,我,我,”

“好了,别说了,”雨硕笑了笑,“没跟你当真,玩笑都开不出来。”

雨硕背着沈荡,慢慢走回了客栈,一路上没有什么人影,沈荡的头靠在雨硕的肩膀上,难免闻到她的气息,不知为何感觉十分甘甜,像是蜜糖,又像是清泉,沈荡只觉得有些头昏脑胀,几滴血滴在雨硕白皙的肌肤上,沈荡想去给她擦拭,举了举手,指尖只碰到雨硕的脸颊就停下了,他意识到不妥,雨硕被他一碰,心里不明白什么意思,以为是小和尚有不舒服,忽然停下来。

“怎么了?胸口闷?还是吃了药吧?”

“没有,没有,我们快回去吧,万一让人看见不好。”沈荡幽幽地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让人看见,让人看一辈子算了。”雨硕回答他,加快了脚步。

客栈里,先前猥琐模样的小儿不知所踪了,雨硕背着沈荡上了楼,在两间房门犹豫了一阵,沈荡指了指自己的房间,雨硕才决定踢门进去,她先是慢慢把沈荡放在床上,接着把两本秘籍放在他手边,自己提着剑出去检查了一圈,才回来给沈荡点了灯。

“感觉怎么样?”雨硕问他。

“还好,我休息几日,休息几日,就能上路了,咳咳,咳咳。”

雨硕白了他一眼,倒了杯水跟沈荡喝,沈荡勉强捏住杯子,慢慢地喝水,雨硕看着他的样子,内心觉得好笑,但也没想说什么,忽然她站起来,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坐在沈荡身旁,沈荡缩了一下,不知雨硕想干什么,雨硕伸手去拿来那本大汉给的拳脚秘籍。

“里头或许写了疗伤的心法,我翻给你,你自己看,自己练。”雨硕说。

“不必,不必,你也练,日后行走江湖有好处。”

“你这弟弟,废话这么多,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一下是不是?是不是?”

沈荡被她这一凶,有些不知所措,慢慢地摇摇头。

“知道不是?我要练,要你同意,我只是不想分心而已,那本剑法,你不让我练,我也要看,怎么,你是不是也要反驳一下?”

沈荡呆呆地望着雨硕,脸上微微泛红,说:“我知道了,姐姐。”

“知道就好。”雨硕低声说,开始慢慢翻页给沈荡看那秘籍上的图文,沈荡皱着眉头,嘴里念念有词说些什么不对,这样是错的,怎么能这样练...

看了一会,沈荡忽然在其中一页停留许久。

“是疗伤的心法不是?”雨硕问他,沈荡却像是没听见一般,嘴巴微微张开,脸色愈发紧张,两眼在这一页上来回打转,嘴里念着上头写的文字。

“是,这样?还是说,嗯?不对啊,铁军师叔他...好像又不是,不对,不对,啊!”

沈荡忽然大叫一声,雨硕望着他渐渐回暖的血色,心里的石头也落了地。

“是,是,哈哈,妙啊,妙啊,正是,正是!”

沈荡盘腿而坐,照着雨硕手里的秘籍开始运气,又过了一会,沈荡让雨硕快翻页,雨硕翻到后面,沈荡的脸色又归于疑惑,眉头越来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