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往前看

宋知韫被宋庭州和孟听晚接回老宅时,刚好碰上提着一堆礼物回老宅看外公的周靳屿。

“……”

周靳屿换了套藏蓝色的西装,领带没系,外套也随意搭在臂弯里,白色衬衫的领口微微敞着,锁骨处有几道极淡的抓痕,明晃晃的。

宋知韫的眼睫如蝶翅般轻颤,大脑以迅疾的速度回忆起昨夜的种种,她心尖一跳,下意识后退了两步,跟在爸爸妈妈的后面,乖得像个小朋友。

周靳屿似乎察觉到她的想法,他长腿一迈,走上前去和长辈打声招呼,“舅舅、舅妈——”

宋庭州微微颔首,只不过现在没什么心情和周靳屿闲聊,他满面愁容亦步亦趋地跟在孟听晚的身后。

更没有时间关注身后的小女儿。

那件沾染了他身上独有气息的外套被周靳屿就这样塞进了她的怀里。

想要拒绝的话还未说出口,周靳屿那道低沉微哑的嗓音自她头顶落下——

“昭昭,帮哥哥拿一下,嗯?”

见她还在犹豫,周靳屿眉尾轻抬,笑得恣意,视线落在她略微红肿的眼眶,眸色暗了下去,将手臂伸了过去,“还记仇呢?”

这是他平时把她惹急了逗着哄她才会做出的举动,放在平时她肯定毫不犹豫打回去,不放过任何欺负他的机会。

可现在她却只想避开。

“才没,”宋知韫缓了缓心神,默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样,“我又不是你……”

“……?”

周靳屿的脚步微顿,突然停了下来,莫名想起她早上在车里说的那句——

你以为我是你?

他顺势当在宋知韫的面前,不让她走,却又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恨不得把昨晚折腾他到凌晨的事情一件件讲给她听,他缓了缓,无奈一笑,“昭昭,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

男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横在她面前时高大的身量好似一堵墙,将她完完全全包裹住,连一丝缝隙都不给她留。

“没有,”过于炽热的视线让她不得不抬起头来,“哪敢呢?”

周靳屿:“……”

她都敢一声不吭从顶楼跑了,连句交代都没有,她还有什么不敢干的?

见他仍旧横在她的面前不为所动,宋知韫往后退了两步,距离拉开,那股隐秘的压迫感好似稍稍淡了些。

见她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了,周靳屿漫不经心的往前迈了两步,又将距离拉到初始距离,“早上车里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我怎么了?”

宋知韫倏然抱紧了她手中的西装,淡淡的烟草味混着清新淡雅的佛手柑的气息瞬间侵入鼻息。

她微微一怔,反应过来时,温柔敷衍着。

“你很好,特别好!”

宋知韫伸手推了下他的手臂,感受到衬衫下传来的那抹温热,下意识想躲,眼睫轻闪,语气瞬间软了下去,“三哥,我有点累了——”

她刻意将声调放低时,听上去乖乖软软的,却最具迷惑性。

偏偏他根本抗不住她的撒娇。

从小到大就没有一次能够抗的过去。

即使知道她说的那句话并不是真心的,可心尖处还是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下。

就好像一片汪洋大海中丢进了一束玫瑰,明知道掀不起什么风浪,但仍旧会为之动容。

周靳屿不想把她逼得太紧,任由她沿着铺满青石板的长廊往前走去。

微风卷起她随肩垂落的发丝,粉蓝发带随风飘扬,好像被困在橱窗里碎掉了的洋娃娃。

“宋知韫!”

“要好好吃饭也要往前看——”

宋知韫身形微顿,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悄然落下,她没转过脑袋去看他,只是闷闷的轻嗯了声,“知道了我会的。”

轻软的声音里含着颤音,明明已经整理好情绪了,可当听到安慰的话,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直到宋知韫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梅花门处,周靳屿才堪堪收回视线往主楼走去。

宋家老宅位于昌盛街街角深处临近长春街的红墙绿瓦的中式庭院,为了迎合小辈们的审美,近几年又修缮了番。

踩上廊桥时不经意间注意到桥下的恒温水系中飘着几朵朱丽叶玫瑰。

绚丽馥郁的玫瑰香气瞬间萦绕在他的周身。

让他不禁想起宋知韫微颤的双肩。

她回房间会不会接着哭?

还未想出头绪就已经下了廊桥,来到了宋老爷子的书房,管家正将宋鹤麟写好的字画悉数收好。

红底金字的婚书此刻正规整的摆放在金丝楠木的书桌上,就连镇尺都是宋知韫送的那款,只是落款迟迟未写全。

男人似乎轻扯了下唇,又似乎没有,看着那份婚书渐渐陷入了沉思。

管家钟叔转过身才看到立于书桌旁的男人,慢慢踱步到他身前。

“三少爷。”

“老爷子不在这,他在二楼的露台上——”

钟叔年轻时就跟在了宋鹤麟的身边当了助理,一次意外为了保护车上的宋家子女坠下山谷,被救回来时腿上落下了终身残疾。

“谢谢钟叔。”周靳屿的视线在婚书上停留了一瞬,提着礼物转身上了二楼露台。

宋知韫回到东侧院时直奔二楼浴室,将身上那套衣服换下通通丢在脏衣篓里,腿根处隐隐作痛,直到迈进浴缸里温热的水流将她包裹那份痛感才渐渐消散了些许。

来不及细想,脑袋靠在浴缸里昏昏欲睡。

猛然间摸了下手,才后知后觉的感受指根处好像少了枚戒指。

空荡荡的指根处只有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迹。

那是蒋斯煜送给她的第一枚戒指,是他跟着师傅亲手制作的戒指。

一颗颗粉钻点缀在玫瑰与藤蔓,相互交叠缠绕于指环上,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并且他为此命名为‘春潮难渡‘。

后来他又送了好多好多枚戒指,比这枚更漂亮更华丽,可她始终不愿意摘下,戴了整整四年,就连痕迹都被时光镌刻得这么深。

她也没想到痕迹深到她想剥离时竟然那么痛。

——叩叩

“小小姐您在里面吗?”

急促的敲门声倏然响起,伴随着一阵阵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