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非心虚不道邪
- 今天也是不想算命的一天
- 十有鱼
- 2515字
- 2025-02-12 16:30:45
第5章
钟艾有些嫌弃和愤怒,一时心里有些犯恶心,但还是只能开口:“现在看来,姻缘不必愁,您这位儿子,恐怕不需要您担心。”
屏风那头浓重的香水味混着陈年木料的气息钻进鼻腔,钟艾不动声色地将青铜针往远处推了半寸。
那女人闻言有些震惊,半晌没懂钟艾这句话的意思,因而继续道:“请钟小姐明示,我们是俗人,实在是悟性太差。”
钟艾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了些不耐烦,没了继续在这个话题闲聊的兴致,坐正,回道:“您二位今天来,主要是为了家中的怪事,详细说说这件事吧。”
此话一出,房间里一片寂静,连门外的风似乎都停了下来。
雕花屏风渗进细碎光斑,映得绿旗袍妇人耳垂上的翡翠坠子晃了晃。她的手指骤然攥紧手上的小包,精心描画的柳叶眉拧出困惑的褶皱:“我们家那件事...“
钟艾隐约看到那个灰西装的男人忽然坐直身子,盯着旗袍女人的脸,两人似乎在想该如何开口。
她忽然有些疲惫,又懒懒地靠回椅背上,静待眼前这两个人给自己编故事。
这些客人的做派她早都看厌了。
这世上的人,非懦弱不问命,非心虚不道邪。
自从她上了学,每年寒暑假,钟六都要强制钟艾来会客室看他算命,美其名曰环境影响孩子一生,试图以此唤醒钟艾的兴趣。
钟艾曾经总结过,她见过的这些客人里,会被鬼缠上的,百分之八十都是害人者,百分之二十是特殊体质的倒霉蛋。
从小她就看惯了这种客人虚伪的面貌和高超的编故事技巧,在他们嘴里,虽然害人的是他们,但最受伤的永远都是他们。
为了颠倒黑白,他们能用上这世界上最高级的修辞,有时候她在想,这群人要是把心思放在写小说上,说不定能得诺贝尔文学奖。
半晌,那绿旗袍女人开口了:“钟小姐,您看您可否陪我们去趟家里啊,我们家里现在有些不干净,问了很多人都没办法,昨天碰上您了,我们这才想来试试,我们可以加钱,多少钱都行。”
女人的话开始变得啰嗦,人一恐惧,话就会不自觉变多。
钟艾皱眉,后仰陷进圈椅,笑回道:“如果你们家每一处的房子都不干净,有没有想过或许和房子没关系?”
穿堂风忽地凝滞在雕花门楣间。灰西装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袖口露出的百达翡丽表面折射出冷光。绿旗袍妇人颈间项链随着急促呼吸起伏,在颈侧烙下细碎红痕。那灰西装男人终于坐不住了,开口道:“怎么可能,那些算命的都说是家里不干净,我哥的房子,我的房子还有……”
话到此处,灰西装男人猛地起身,皮鞋碾过地毯。他面上从容面具终于龟裂,暴露出皮下抽搐的筋肉:“你是说...她们跟着我?“
钟艾不说话,只是笑,支着下颌打量这对母子。二十年来她看过太多这样的面孔——皮囊裹着黄金甲,内里淌着腐尸血。他们总以为用金线绣的遮羞布能裹住森森白骨,却不知鬼魅最爱附在包浆的谎话上。
那男人一开始的沉稳已经消失无踪,脸上忽然覆上了一丝恐惧,那绿旗袍女人则是恐惧中带着一丝埋怨。
“哎呀,真是造孽,陈飞已经死了,她们干嘛还缠着我们不放。钟小姐,您可一定要救救我和我儿子啊。”那女人忽而起身,扑到屏风前便跪下了,翡翠镯子磕在砖地上迸出裂响,脂粉被泪水冲出沟壑,倒显出几分真实的惶恐。
“陈奇,你还坐着干嘛!快来求求大师,这日子我真是一秒都过不下去了。”女人不止自己跪,还催那已经呆滞了的灰西装男人一起来跪。
“钟小姐,你没骗我吧。”陈奇忽略了自己那个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妈,死死盯着屏风后的钟艾。
钟艾闻言冷笑,隔着屏风和他对视,窗外树影正巧笼住男人颤抖的脊背。十年旁观钟六解卦,她早看透这些问客最擅长把血债哭成情债,将孽缘扮作孽缘。
有时候,算命的难处其实不在算命本身,而是应付这些问客的虚伪和质疑,是明明知道他们人性深处最赤裸的烂品质,还要装作毫不在意,逼自己解决问题。
“那两双运动鞋就站在你妈旁边,我想骗你都无从编起。”钟艾笑起来,一副嘲讽的语气。
“钟艾,不要带个人感情。”破奴在阴影里轻咳,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钟艾听到后,不情不愿地坐直身子。
钟艾这个人性格及其锋利,是个从小就爱打抱不平的小孩,小时候在学校被她教育过的问题小孩不计其数,但由于她在雁镇特殊的家庭背景,问题小孩的家人根本不敢惹她。
陈母听到这句“运动鞋”猛地从屏风前弹了起来,随后急退了几步,哭都不敢哭了。
陈奇被这句话惊了一跳,面上终于是装不下去了,站起身,微微弓着身子问道:“钟小姐,您能帮我赶走她们吗?您要多少钱都行。”
钟艾默不作声,静静等破奴给出的回应。
“先帮他。”破奴的声音响起。
钟艾虽然皱起了眉头,但还是马上开口:“我可以帮你。”
破奴解释:“否则这些孩子在阳间太久,会化成恶鬼或直接被驱散,再也没办法投胎。”
钟艾点头表示“已阅”,眼睛还是盯着屏风外的男人。
陈奇听了这句话松了一口气,整个人舒展起来,后背瞬间挺直,自信开口:“大师,100万够不够?”
“当时你们赔了多少钱?”钟艾也不绕弯子,继续问。
“260万,我还凑了个整,给了300。”陈母抢答道。
钟艾被对方这个求夸的语气无语到,但念在这个母亲看起来毫不知情的样子,只是挂上了嫌弃的表情:“你们花300买了第一个清净,第二个清净可没法这么简单得到了。”
“您要多少?”陈奇直接问道,在这种救命的事情上,他从不吝啬。
“图个吉利,1888。”钟艾笑呵呵道,瞬间来了力气。
破奴在钱这件事上从不干涉,一切随钟家人说了算。
但钟家世代都是厚道人,从不乱喊价。
一千多年来,只有钟艾敢直接喊到这个价位。
破奴无奈扶额,他知道钟艾这是已经心底把陈奇打入了畜生道,在她脑子里,对“人”尚且可以保持礼貌和厚道,但一旦被她认定为不是人,那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陈奇和陈母闻言沉默起来,面面相觑不说话。
下午的阳光是昏黄色的,带着一种好似温馨的氛围照射进这个老院子,一阵风吹过,钟艾身后架子上的萨满鼓忽然发出一声不重不轻的响声。
这声音把陈家母子拉回了现实,陈母又忽然跪下开始哭道:“大师,这1888万实在是超出了我们的承受范围,您看能不能便宜一些……”
砍价,一个自从钟艾接手了钟宅,新兴在钟家的活动。
直播这段时间破奴被迫见识了这些问客高超的砍价技术,以及钟艾更高超的反砍价技术。
真可谓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一言不发,静候。
毕竟只有钟艾心满意足了,他才可以出手。
“当然可以,由于您这儿子也参与了对别人的迫害,只要他肯在他哥的房子里住10年,我可以给你一张立减1000万优惠券。”钟艾恢复了平静,毫无波澜的声音传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