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元古地的晨雾浸着龙涎香,十二盏青铜鹤灯沿着通天阶次第点亮。洛无极跪在祭坛中央,鸦青色礼服垂落金丝绣成的九爪蟠龙,额前玉旒却遮不住他紧蹙的眉峰。三丈外,冷月璃捧着洛易留下的堕天戟走来,盲眼蒙着的鲛绡被晨风掀起一角。
“请主教执戟——“礼官长吟未落,东北角的踯躅众方阵突然骚动。东方白豢养的赤瞳蛊王撞破玉笼,毒雾瞬间放倒七名观礼的狐族使者。洛无极余光瞥见上官青鸾指尖银铃微晃,月白众的迷魂香已无声笼罩蛊虫。
他伸手握住戟柄的刹那,左眼突然灼痛如烙。琥珀色的瞳孔深处浮出血色月轮,七十二重天崩塌的景象在视网膜上炸开——三百年前的洛易正站在相同位置,脚下不是祭坛而是狐帝白骨堆砌的王座,青霓断裂的狐尾缠绕着血契文书,末尾“沧元六众“四字正在渗血。“主教?“冷月璃的声音仿佛隔着水幕传来。洛无极发现自己的右手正不受控地举起堕天戟,戟尖对准了朱赤众方阵中的符九霄。焚天业火从符九霄拳套腾起的瞬间,他看清幻象中血契文书的落款:那枚狐爪印赫然与符九霄颈后胎记一模一样。
祭坛四角的镇灵石柱同时迸发青光。慕道兮端着药匣冲进结界,九叶珈蓝的清香勉强压住洛无极喉间翻涌的血腥气。她金针尚未刺入风池穴,堕天戟突然发出龙吟,戟身上三百道封印符文明灭不定,最上方那道狐尾状的咒纹正爬向洛无极的手腕。
“得罪了。“慕道兮扯下发间银簪划破掌心,带着金纹的血珠甩在戟刃。堕天戟剧烈震颤,将两人震飞三丈开外。洛无极后脑撞在祭坛边缘时,幻象再度袭来——这次他看见慕道兮身着清微宗道袍,正在药庐前教幼年的自己辨识珈蓝花。院中那株双生灵植的鸦青色藤蔓,竟与此刻缠绕祭坛的噬魂咒纹如出一辙。
东方白的冷笑刺破混乱:“看来新任主教镇不住祖传神兵啊。“他袖中爬出的尸蛊贴着地面蔓延,却在触及慕道兮洒落的血珠时化为灰烬。冷月璃的盲眼突然转向药匣,她“看见“三百根金针正在匣内拼成洛易的脸。“够了!“符九霄一拳轰碎地面,业火沿着咒纹烧出一圈隔离带,“继位大典继续。“他赤红瞳孔倒映着洛无极流血的左眼,方才被戟尖所指的位置浮现灼痕——与血契文书上的爪印分毫不差。
当慕道兮第七根金针封住洛易琥珀瞳时,六位君王已各怀鬼胎地完成盟誓。上官青鸾的贺礼是一面月华镜,镜中映出的却不是当下场景:血月下的洛无极正将堕天戟刺入慕道兮心脏,她眉心的玄天鉴碎成三界血雨。
子夜,洛无极屏退众人独坐禁宫。左眼封印松动的琥珀瞳穿透宫墙,望见百里外药庐蒸腾的雾气。慕道兮正在捣药的身影突然模糊,取而代之的是清微宗炼药堂的景象——三百名弟子跪在丹炉前,炉火里燃烧的正是此刻她手中的九叶珈蓝。
他扯下额前玉旒掷向铜镜,碎裂的镜片中伸出青霓的狐尾残影。“看见了吗?“镜中传来初代狐帝的声音,“从你接过堕天戟那刻,噬魂咒就顺着血脉生根了。“洛无极捏碎镜片,掌心被割裂的血痕却长出狐毛。药庐方向突然传来珈蓝花开的异香。洛无极撞开门扉时,正看见慕道兮对着破碎的药杵发呆——那些青玉碎片上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洛易将某个婴儿放入药炉的画面。婴儿腕间的狰兽咬痕,与他昨日在祭坛留下的伤痕完全重合。
“你究竟是谁?“洛无极掐住她手腕的瞬间,九转问心炉突然爆出青光。炉壁浮现的星图中,代表清微宗的天玑星位亮如血瞳。慕道兮茫然摇头时,一缕白发从她鬓角垂落,发梢缠绕着洛易佩剑的虚影。
禁宫方向传来镇魂钟轰鸣。当二人赶回时,只见上官青鸾的月华镜碎了一地,某个镜片上映出不可思议的画面:本该在三百年前灰飞烟灭的青霓,此刻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初代狐帝身侧,指尖缠绕着从洛无极左眼延伸出的咒链。
血月升至中天时,沧元古地所有珈蓝花突然凋零。慕道兮种在药庐后的双生灵植却逆势疯长,霜白色花朵吞噬着鸦青色根茎,宛如她不知何时变得雪白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