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府之内，幽光浮动。
顾言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身前那道略显虚幻的黑发少女身影。
“好了。”
他淡淡开口，声音不起波澜：“告诉我一切。”
剑胚炼化功成，这器灵的生死，已在他一念之间。
名为阎阎的器灵，身形微微一颤，不敢有丝毫隐瞒。
“我名，戮妖阎罗剑。”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存的骄傲，仿佛回到了某个辉煌的年代。
“主人可唤我阎阎。”
“我的上一任主人，是三千年前的金丹大圆满修士，元洲第一散修，亦是镇妖关都统之一的阎罗塔主。”
随着她的娓娓道来，一段尘封三千年的惨烈秘闻，如同画卷般在顾言面前缓缓展开。
三千载前，元洲浩劫。
兽潮滔天，席卷大地。
其势之凶，远超如今顾言所见的任何一次。
领头的，是两大妖王——巨灵角犀，魂影织梦蝠。
妖兽大军过处，修士陨落如雨，凡人伏尸百万。
元洲大地，赤野千里，哀鸿遍野。
“当时的塔主，已是金丹圆满，距离元婴大道，仅一步之遥。”
阎阎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刻骨的敬意与悲伤。
“若他选择闭关自保，或早已成就元婴，逍遥天地。”
“但他没有。”
“为了守护元洲亿万生灵，塔主毅然出关，独战两大妖王！”
“那一战……”阎阎的声音微微颤抖，“天昏地暗，日月无光。塔主座下弟子，几乎尽数战死，连二阶大妖都陨落了数头……”
“塔主神威盖世，最终重创了那头巨灵角犀，眼看就要将其斩杀……”
说到此处，阎阎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怨毒与恨意！
“却……却被他最信任的亲传弟子，从背后捅了一刀！”
顾言眼神微凝。
“背叛？”
“是那该死的魂影织梦蝠！”阎阎咬牙切齿，“那妖蝠奸猾无比，精通一种名为‘摄梦妖傀’的诡异妖术！”
“它暗中侵蚀了塔主弟子的梦境，将其炼化为妖傀，在最关键的时刻，给予了塔主致命一击！”
“塔主法术反噬，身受濒死重伤……”
“不得已之下，他燃烧了最后的生命与神魂，催动本命法宝‘阎罗镇妖塔’，施展无上封妖之术，将那魂影织梦蝠强行镇压封印。”
“而那头重伤的巨灵角犀，则趁乱逃脱，苟延残喘去了。”
器灵脸上浮现出深深的哀伤。
“塔主的神念，依托残存的肉身与镇妖塔，苦苦镇压了那妖蝠整整三千年！”
“三千年……”顾言心中微动，这是一个何等漫长而孤寂的岁月。
“直到前些时日……”阎阎的语气再次变得急促，“一个不知死活的魔修，无意中闯入了封印之地！”
“他竟愚蠢到向那妖蝠献祭生灵血气，助它恢复了几分力量！”
“就在不久前，我感应到了阎罗镇妖塔的异动……”
阎阎神色无比凝重。
“我想，是那妖蝠利用了当年留在叛徒弟子尸身上的子蝠，已经成功将那个魔修，炼成了新的妖傀！”
“妖傀？！”顾言眉头皱起。
“对！”阎阎语气肃然，“若放任那妖傀在外屠戮生灵，不断献祭气血给本体，用不了多久，魂影织梦蝠便会彻底挣脱镇妖塔的封印，重现人间！”
“到那时，必将又是一场浩劫！”
“塔主残留的力量，已近乎油尽灯枯，绝无可能再将它封印一次了。”
阎阎猛地抬起头，虚幻的眼眸中充满了恳切与期待，紧紧盯着顾言。
“主人！求您出手，去斩了那魂影织梦蝠的妖傀！阻止它脱困！”
“事成之后，塔主留下的所有传承，包括那座极品法器级别的阎罗镇妖塔，都将归您所有！”
金丹大能的全部传承！
极品法器！
饶是顾言心性沉稳，此刻也不禁心头一跳。
但他表面依旧不动声色。
三阶妖王，堪比金丹修士的存在，即便只是其炼化的妖傀，其实力也绝非炼气期能抗衡。
更何况，背后还牵扯着一尊被封印了三千年的恐怖妖王本体。
这浑水，太深，太险。
他顾言，从不做没有把握的送死之事。
似乎看出了顾言的犹豫，阎阎连忙解释自己为何会虚弱至此，以及最初为何要攻击他。
“当年大战，我本体受创极为严重，更被那妖蝠的梦影妖力侵蚀。”
“为了保全灵性不灭，我只能自斩境界，从法器跌落，退化为剑胚状态，陷入沉睡。”
“后来，那该死的魔修将我从遗迹中带走，几经辗转，才最终落入主人手中。”
她小心翼翼地看了顾言一眼。
“主人每斩杀一只妖兽，我便能汲取一丝血气，缓慢恢复，期望有朝一日能重回法器之境。”
顾言沉吟片刻，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阎罗塔主庇护人族，功德无量，你身为他的法器之灵，为何初见我时，便欲下杀手，强行夺舍？”
“难道仅仅因为那魔修是人族，便迁怒于所有人类？”
“不！不是的！”阎阎连忙摇头，语气带着几分激动和难堪。
“主人有所不知！当年塔主浴血奋战之际，人族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那些高高在上的大能修士，竟……竟大都袖手旁观！”
“甚至，还有个别元婴老怪，暗中与妖族勾结，达成龌龊交易！”
“其中，为首者，便是如今威名赫赫的太初门，第二十四代掌门——苍剑道人！”
“苍剑道人？！”顾言瞳孔微缩。
“我怎么听说，此人淡泊名利，甚至不愿接任掌门之位？”他翻阅的宗门典籍可不是这么记载的。
“哼！伪装！全是伪装！”阎阎嗤之以鼻，语气充满了鄙夷与愤恨。
“那是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他虽无掌门之名，却早已行掌门之实，暗中掌控了整个太初门的资源与气运！”
“勾结妖族，残害同道，桩桩件件，罄竹难书！只是后来的太初门掌门为了宗门颜面，将这些丑事都掩盖了下去，还编造了他淡泊名利的假象！”
“但太初门的命牌殿中，至今还供奉着他苍剑道人的牌位！这是铁证！”
顾言心头凛然，原来还有这等秘辛。
他随即想到一个更关键的问题。
“既然我修炼的是苍剑道人的功法，与你家主人一脉算是宿敌，我又如何能继承阎罗塔主的传承？”
“继承之后，岂不是与太初门结下死仇？平白沾染天大因果？”
他可不想莫名其妙成为太初门的敌人。
阎阎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问，迟疑了一下，才郑重说道：
“主人，恕我直言，您修炼的《苍剑真元》，似乎……并不完整。”
“若无后续最关键的《苍剑真解》作为指引，您以此法筑基，失败的概率……极大！”
顾言心中猛地一沉。
器灵无法对他撒谎。
不完整的功法？筑基失败？
这后果，他承担不起！
“这……”一时间，顾言脸色有些难看。
阎阎见状，立刻接着说道，抛出了更大的诱惑：
“而且，主人不必担心功法冲突。塔主走的是体修路子，与主人您的法修之道，非但不冲突，反而相辅相成！”
“若主人能筑成法体双道之基，未来冲击金丹境界，将比寻常修士容易数倍不止！好处无穷！”
法体双修？增加结丹几率？
顾言眼中精光一闪，呼吸都微微急促了一瞬。
他深知自己资质并非顶尖，筑基之后，金丹之路渺茫。
若真有此法……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目光锐利地看向阎阎，沉声问道：
“那么，《苍剑真解》的完整功法，现在何处？”
这才是问题的核心！
阎阎精神一振，立刻回答，声音中带着一丝狡黠：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那魂影织梦蝠，当年曾成功‘摄梦’过苍剑道人的一位亲传弟子！”
“因此，在那妖蝠的梦境记忆之中，必然保存着当年苍剑道人亲口传授的，最完整的《苍剑真解》！”
“只要主人斩杀那妖蝠妖傀，便可用秘法读取其梦境记忆，获得完整的筑基功法！”
“……”
顾言闻言，脸上露出一丝哭笑不得的神情。
绕了一大圈，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那头被封印的妖蝠。
为了完整的筑基功法，为了阎罗塔主的传承，为了那法体双修增加结丹几率的可能……
这一趟浑水，自己似乎……非蹚不可了。
他沉默良久，眼中光芒闪烁不定，权衡着其中的风险与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