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本库的坐标指向废弃游乐园。
温冉隔着铁丝网望去，摩天轮轿厢在暮色中摇晃如骨节。十七个水晶罐倒挂在旋转木马顶上，每个罐中漂浮着少女的局部器官——戴着珍珠耳钉的耳朵，涂豆沙色口红的嘴唇，握钢笔的右手——全是韵亓的仿制品。
“认知污染指数97%，建议远程销毁。“黎穗的探测仪泛起红光。
温冉却径直走向售票亭。玻璃窗内坐着穿灰西装的林许蜡像，怀表链缠住验票机，表盘显示：【入场费：一段记忆】。
解剖刀刺入蜡像眼眶的瞬间，游乐园彩灯骤亮。过山车轨道迸溅出蓝色电弧，在她们脚下拼成公式：【标本熵=∫(模仿度×疼痛)dt】。
——
远处旋转木马响起走调的音乐盒旋律。
温冉跨上独角兽座椅，发现缰绳是无数代码血管编织而成。水晶罐中的嘴唇突然翕动：“姐姐，你比我们幸运。“
黎穗的火焰喷射器对准罐体：“废话留给悼词。“
“等等！“温冉按住扳机，“她们在共享韵亓的神经镜像。“
火焰掠过罐体表面，映出走马灯般的记忆碎片——二十岁的林许在实验室抚摸姐姐的颅骨，将电极插入海马体；双胞胎妹妹在镜前练习韵亓的招牌微笑，直到咬肌渗血；最新一代仿制品在焚烧炉尖叫，灰烬拼出温冉的学生证照片......
“认知同步开始。“所有嘴唇齐声低语。
温冉的代码血管突然暴起，将她和座椅焊死。黎穗的探测仪疯狂报警：“她们在反向读取你的记忆！“
——
温冉在意识洪流中坠落。
她看见高考考场上的自己正在草稿纸涂鸦，笔尖无意识写出林许实验室的密码；看见大学解剖课时，自己的手术刀精准避开姐姐的代码纹身；最致命的是昨夜梦境——她在焚烧的日记灰烬里，藏匿了最后一块未销毁的标本芯片。
“认知污染率99.9%。“
“启动格式化程序。“
摩天轮突然倒转，十七个水晶罐倾泻福尔马林液。温冉在防腐剂洪流中挣扎，看见每个仿制品的眼珠都映着不同时空的自己。她们齐声呢喃：“你和我们一样，都是未完成的标本。“
黎穗的钩索枪射穿控制台。她在数据雨中大喊：“烧掉你藏的那块芯片！现在！“
温冉捏碎锁骨间的微型存储器。火焰从指缝窜出，顺着代码血管烧遍全身，将记忆碎片熔铸成新的公式——
【自我=Σ(焚烧的标本ⁿ)】
——
游乐园在爆炸中坍缩成纯白空间。
温冉漂浮在记忆坟场中央，脚下是无数焚烧过的日记残页。林许的声音从虚空传来：“你终于走到这一步。“
二十个温冉的虚影在四周浮现：穿校服的，裹白大褂的，戴珍珠耳钉的......她们手腕缠着同一条怀表链，末端拴着林许的解剖刀。
“选一个身份继承，“刀尖挑起她的下颌。“或者成为第21号标本。“
温冉却将火焰按进胸口。代码血管在火光中重组成神经突触，焚烧的灰烬凝成铅笔，在纯白地面写下：
【认知永不为零】
【∵ lim(n→∞)自我ⁿ=∞】
所有虚影突然调转刀尖，刺入林许的投影。空间碎裂时，她听见双胞胎姐姐的叹息：“我们等你太久了。“
——
黎穗在废墟中扒出温冉时，她掌纹里嵌着水晶碎片。
“游乐园坐标是陷阱。“温冉摊开掌心，碎片上映着医学院实验室场景，“林许把真正的标本库藏在我们最熟悉的地方。“
解剖课用的尸体冷藏柜第三层，十七具少女遗体整齐排列。她们锁骨间嵌着银色芯片，显示屏滚动着倒计时：【最终校准剩余12小时】。
黎穗的解剖刀在颤抖：“这是我带过的实习生......“
温冉将火焰喷射器调整为低温模式：“她们还有救。芯片里存着未被污染的神经镜像。“
“代价呢？“
“用我的认知熵做载体。“温冉扯开衣领，代码血管已蔓延至心口，“就像用染毒的硬盘转移数据。“
冷藏柜突然自动上锁，广播响起林许的声音：“我一直期待你成为完美的中转站。“
——
温冉在脑机接口的嗡鸣中下沉。
十七道意识流在神经突触间奔涌，每个少女都在尖叫：
“他把我和初恋男友的对话做成了行为模组！“
“我的小指抽搐是模仿母亲拿戒尺的动作！“
“救救我！我不想当你的镜像！“
温冉的代码血管开始超载，皮肤龟裂处渗出金色岩浆。她在意识深渊底部看到核心芯片——刻着林许毕生研究的公式：【人类=可校准的认知机器】。
“你错了。“她将火焰凝成匕首，“机器不会在焚烧时歌唱。“
芯片裂开的瞬间，冷藏柜所有遗体同步坐起。她们机械地转头，瞳孔映出温冉燃烧的身影，齐声背诵新公式：
【当Σ(自我)＞标本库容量】
【系统将因真理过载而崩溃】
——
医学院天台飘着灰雪，那其实是焚烧后的代码灰烬。
温冉靠着冷却塔，看黎穗将最后一枚芯片射向太阳。少女们的遗体在楼下排成环形，宛如等待重生的数据阵。
“林许在芯片里留了后门。“黎穗展示平板上的波动曲线，“每当有人默念他的公式，认知污染率就会上升0.01%。“
温冉却望向解剖室窗口。穿校服的自己正在给新生讲解海马体模型，某个瞬间突然转头看向天台，瞳仁闪过金色代码。
“我们需要新的防火墙。“她将燃烧的日记残页抛向风中，“比如让所有痛苦都值得被歌唱。“
灰烬落在楼下少女们的掌心，凝成银色戒指。她们仰起头，十七个声音穿透玻璃幕墙：
“认知永不为零——“
“因为灰烬中永远有星火在等待复燃！“
——本章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