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此心为誓

随着画卷的展开,她似乎听到了从画面那一头震天响的厮杀声,兵戈相撞的铮鸣声,低沉而悲怆的号角声……

夜安国京畿外的一处战场,尸骸满地,血流成河,倾尽夜安一国之力拼凑出来的三十万大军几近覆灭,只剩下几千人的军队,阵型早已乱了,每个人都在以不要命的打法拼死搏杀。

其实每个将士都知道夜安国守不住了,现在的负隅顽抗不过是为了给国都的百姓再多拖一点逃亡的时间,以月国君主的残暴弑杀,怎么会放过夜安的无辜百姓,那些死在月国军队刀刃下的冤魂何止数万……

夜安国只是偏居一隅的弹丸小国罢了,或许就是因为太渺小了,对月国来说灭这么一个小国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夜安何尝不想寻求那些大国庇佑,可没有人想惹祸上身,为了这么个小国家跟占据半洲之地的月国扳手腕。

夜安国君主为了子民奔波一洲各国,左右逢源,卑躬屈膝,只为求得夜安薪火不灭。

后来走投无路之时甚至为月国奉上一国至宝,主动求和,奈何月国收了宝物却依旧对夜安国发起了战争。

琉音在混乱的人群里看到了那张在记忆里总是带着和煦微笑的脸庞在开战前亲眼目睹自己寄予厚望的嫡长子被虐杀于阵前,即便心痛如缴,也咬牙率领剩下的残兵努力拖延时间,鲜血混合着泪水顺着脸庞滑落,早已模糊了视线,到最后只是凭着本能在不断挥舞长剑。

她看见哥哥被施予剐刑后再活生生被挖去双目,尸体被随意抛在地上,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将其踩成一滩烂泥。

一个父亲在被数支长戟捅穿身体后,遥望目不可及的京畿,像是想要最后再一眼女儿的笑颜,又像是忧心百姓是否已经在官员的安排下成功逃走。

他想,自己作为一国之君,却守不住自己的子民,救不了自己的儿子,夜安有我,是夜安之不幸……

死前他望着远方,想要再说一句话,却连点吐出一个字的能力都没有了,通过他的口型可以看出,他是在说:

“活下去。”

琉音目龇欲裂,早已泪流满面,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肉中,一滴滴鲜血顺着指缝缓缓滴落。

一时间她的心湖泛起惊涛骇浪,连带着整个镜面空间都开始摇晃震颤,但是道心竟更加坚固了。她刚开始修行,才半步跨入练气期的门槛,却在一刻一步筑基。

南都宫上空,天生异象,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一道金色闪电带着万钧之力猛地劈向琉音,此时她已经神魂归窍,任何那道雷光冲刷身躯,四肢百骸被碾碎一样的疼也绝不屈膝。

等那雷光消散后,她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身体忍不住往后仰倒,她一手扶住一旁的盘龙石柱,一手擦拭掉唇角的鲜血,抬头望去。

细雨骤停,乌云褪去,天光倾泻时,她双目泣血,伸出一手,弯曲两指,郑重发誓:“我愿以神魂为契,此生誓要斩尽月国蛮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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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升阁内

六长老候千山与宫主王旋凝本来正在对弈,却被刚刚那天地异象所惊动,两人终止对局,同时望向窗外,只见那金光穿云撒落此间天地之相。

身着月白法袍的候千山一手捻须,一手掐算,随后眯眼而笑,唏嘘不已,

“宫主啊宫主,你那徒孙这次游历人间带了个了不得的修道胚子回来啊……”

王旋凝望向青天上的那片彩云,坐而起之,笑道:“南都宫后继有人,我心甚慰矣。”

候千山挥袖收起棋盘,笑着摇了摇头,感叹道:“不止是了不得了,说是天纵奇才也不为过,不说我们月牙洲,即便是整个十五域三十六洲七十二岛中数千年来也无人能一步筑基。”

“这丫头前途不可限量哪……”

区区一介凡人之躯,从出生起就生活在那末法人间,却能在比十五域里这群从小汲取灵气长大的孩子还要出类拔萃。

王旋凝笑的合不拢嘴,此刻只恨不得把那丫头给捧在手心里呵护起来,等到她彻底成长起来的那一天,看看那群九阴山的老王八蛋们还有没有那脸皮继续朝南都宫叫嚣。

候千山像是想到了什么,犹豫了一瞬,朝王旋凝低声道:“那岁池之事……”

老者仰天大笑,像是要将这些年积累的郁气一吐而尽。

“随她去吧,本就是无主之物,南都宫无一位弟子能让它乖乖化出原形,甚至我们这群老家伙也得不到其认可,被那外界嘲笑了那么多年,从今以后,算是要彻底扬眉吐气了。”

候千山点了点头,望向那片穿透黑云的金光,像是看到了南都宫未来的峥嵘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