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承重柱在烈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我攥着手术刀滚向第七排书架。燃烧的解剖图谱封底正向外渗出黑色粘液，裂隙中伸出的骨节分明的手掌突然攥住我的脚踝——那是具穿着白大褂的骷髅，左胸肋骨间嵌着锈迹斑斑的校徽。
“林远山创造的活尸永远不会真正死亡。“林婉的声音在火场中飘忽不定，“就像你母亲当年......“
我反手将手术刀刺入骷髅眼眶，刀尖触到某种滑腻物质时，整具骸骨突然成骨着炸痉挛粉。羊皮卷上的古篆骤然扭曲成新的文字：“血祭幽冥者，当以骨为舟。“
书架轰然倒塌的刹那，我将沾血的手掌按向裂隙。时空仿佛被撕开一道口子，无数苍白手臂从四面八方抓来。当我的指尖触到封底手术刀的瞬间，整片空间突然倒转——燃烧的图书馆如镜子般碎裂，我坠入一片粘稠的血海。
这里的时间流速异常缓慢，漂浮的尸块间游动着发光的水母。某个泛着金属光泽的物体擦过我的肩膀，定睛看去竟是导师的眼镜，镜片上凝结着暗红色的冰晶。羊皮卷自动展开，古篆在水中燃烧出气泡：“你已进入幽冥夹层，生者停留不得超过三刻。“
突然有东西缠住我的腰。转头看到一具女尸的黑色长发如海藻般蔓延，她腐烂的面容竟与档案室照片中的林婉有七分相似。当我用手术刀割断发丝时，女尸猛然睁开只剩眼白的双目，下颌脱落着吐出成串气泡，那些气泡在水里凝成血字：“1999年冬至，林远山在停尸房对37具尸体进行神经接驳......“
血字未完全显现，女尸突然被某种巨力拽向深渊。我跟着下潜，看到海底矗立着青铜铸造的解剖台，台面青苔布满的凹槽里，凝固着二十年前的血浆。羊皮卷剧烈震颤，古篆迸发出刺目红光：“警告！检测到活体寄生！“
已经了。来不及
海底淤泥突然暴起，无数血管般的红色菌丝裹住我的四肢。它们顺着毛孔钻入体内时，我清晰感觉到有东西在脑神经上爬行。手术刀脱手的瞬间，幽冥血海突然沸腾，那些漂浮的尸块开始重组拼接。
“你父亲最杰出的作品不是活尸。“林婉的声音直接在大脑皮层响起，“而是让死者继承施术者的记忆——现在，感受三十七位先驱者的痛苦吧！“
剧痛让我蜷缩成胎儿的姿势。无数陌生记忆涌入意识：冰冷的手术刀划开天灵盖的颤栗、脊椎被注入液态氮的灼烧感、看着自己脏器在培养皿中跳动的荒诞......三十七种死亡体验在神经末梢炸开，羊皮卷上的古篆开始脱落，露出底层暗褐色的皮肤——这卷轴竟是人皮所制！
“啊啊啊——！“
我在剧痛中嘶吼，右手不受控制地抓向自己的眼球。指尖即将触及角膜的刹那，胸口突然传来灼烧感。染血的手术刀自动飞回掌心，刀柄纹路中渗出金色液体，那些液体在血海中凝聚成模糊的人形。
“夜儿......“
这个声音让我浑身战栗。金色人形逐渐清晰，竟是母亲生前的模样！她脖颈处还留着那道致命的缝合线，那是父亲解剖她时的“杰作“。
“当年你父亲在我颅内发现了'神律'的刻印。“母亲的幻影轻触我额头的血管，“现在，感受血脉中的共鸣。“
海底突然亮起三十七个光点，每处光点都对应着我体内的一处穴位。手术刀自动划破手腕，鲜血并未散开，反而凝成赤红色的经络图。当最后一滴血落在人皮卷轴上时，整片幽冥血海开始倒流。
“不！这不可能！“林婉的尖叫中夹杂着金属摩擦声，“神律刻印应该随着你的死亡......“
母亲幻影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我眉心。霎时间，无数金色符文从骨髓深处浮现，它们在皮肤下游走重组，最终在后颈汇聚成眼睛状的图腾。羊皮卷在此刻完全褪去伪装，露出它真实的形态——一片巴掌大的颞骨，表面布满神经网络般的沟壑。
“第七守律者林夜，神律刻印激活率37%。“
机械般的宣告声在颅内响起时，缠住我的菌丝纷纷自燃。重组到一半的尸块怪物发出哀嚎，那些属于林远山实验体的记忆突然调转方向，化作数据流涌入颞骨。
林婉的实体终于显现。她左半身是高度腐败的尸骸，右半身却布满最新型号的义体组件，电子眼闪烁着不祥的红光：“你以为获得残缺刻印就能对抗我？这二十年，我早已将意识上传到整个医学院的智能系统......“
她话音未落，血海幻境突然数据化。无数绿色代码流中，我看到整座医学院的3D建模，每间教室都跳动着红色光点——那是被改造成活尸的师生们，他们的神经信号正通过地下光缆汇入林婉的核心处理器。
“三分钟前，我已经启动'尸潮模式'。“林婉的机械手臂展开全息投影，画面上无数行尸走肉正在冲击安全屋，“这些可爱的小家伙每具都搭载了军用级生物芯片，你猜是他们先撕碎幸存者，还是你先找到我的本体？“
颞骨突然发烫，神律刻印在视网膜投射出倒计时：02:59。我咬牙捏碎手术刀柄，藏在其中的微型注射器弹出一管幽蓝液体——这是三天前从导师尸体上偷拿的神经毒素。
“你知道吗？“我将毒素注入颈动脉，“当年父亲给你做的最后一次手术，其实在延髓位置留了后门。“
林婉的电子眼突然失焦半秒。就是现在！我踩着正在坍塌的数据模块跃起，颞骨上的刻印迸发金光，在虚空中撕开一道裂缝。透过裂缝可以看到现实世界的解剖实验室，林婉的本体正泡在培养舱中，后颈插着密密麻麻的数据线。
跨维度跃迁的撕裂感让人几近昏厥。我撞碎培养舱玻璃时，林婉的本体突然睁开双眼，她的肉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坏，但嘴角却扯出诡异的微笑：“你终于......成为了合格的容器......“
警报声响彻地下室。培养舱底座弹出六支机械臂，带着高压电流朝我袭来。神律刻印在此刻超频运转，视野中的一切都变成慢动作，我能看清每道电流的跃迁轨迹。
翻身躲过第一击时，机械臂擦着耳际刺入墙体。顺势将神经毒素扎入第二支机械臂的液压管，飞溅的绿色冷却液在空中凝成毒雾。林婉的本体突然抽搐，培养液泛起大量泡沫，她正在急速下载意识！
“阻止她......“颞骨发出尖锐鸣叫，“意识传输进度79%......“
剩余四支机械臂组成绞杀阵型封住退路。千钧一发之际，我突然想起羊皮卷最初浮现的文字——“当第七个被选中者觉醒，神律将重铸人间秩序。“
用牙齿扯开防护服，沾血的手指在胸口画出残缺的刻印。当最后一笔完成时，整座医学院的地下管道突然传来轰鸣，仿佛有巨龙在地底翻身。机械臂的合金瞬间外壳爬满铜锈，林婉本体的培养舱应声炸裂。
“你竟然强行调用地脉能量......“林婉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扬声器传出，“这种过载会烧毁你的......“
剧痛从刻印处蔓延至全身，我看到自己的皮肤正在碳化。但与此同时，培养舱底部的量子计算机冒出青烟，意识传输进度永久定格在97%。
地下室的应急灯骤然亮起，照亮墙上那行用血写就的方程式。那是林远山二十年前的笔迹：“永生=意识上传+肉体更替+神律刻印“。公式末尾被重重划掉，取而代之的是小字：“他们回来了，必须在月全食前销毁......“
整栋建筑突然剧烈摇晃。颞骨刻印传来新提示：“检测到树祖苏醒，距离完全复苏还有71小时59分。“全息投影自动展开，画面里出现某座火山口的监测站，岩浆中浮现出金属胎儿的轮廓——那正是林婉之前提到的“容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