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二零二四又到头了,只剩下十天,就又是新的一年了。今年的冬天格外的冷,以至于很多人都撑不住了。
我也被寒冷给打倒,十二月每个星期都要去医院“做客”。对此我也习惯了,只是吃的药日渐变多,心里也不免苦闷。很想问问上天:什么时候这样的日子才到头。
我再次步入医院,这里的人还是那么多。似乎每一天,都有人在向寒冷低头。每个人的脸上表情狰狞,都好像鼓足了很大的勇气,才走到这里。“我从小就在生的时间里感受死的踪迹,又在死的踪迹里感受生的时间。”对于经常行走在医院的我来说,我很能懂这句话。我们都在生的时间里追赶那个一定会降临的节日,但又恋恋不舍旭日的升起。
急诊科的走廊还是有那种不可名状的气味,中药房还是飘着药香,但我总是觉得割裂,如果我不曾见过那张脸,不曾看见那双眼。
在那一条狭长的走廊,她好像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难。一个高大的年轻人、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搀扶着她。拐杖在地上发出声响,她佝偻着腰,好像只有那个年轻人一半高。她穿着碎花棉袄,棉袄内里是深棕色的厚毛,我想她一定不冷吧。一顶红色的的绒毛帽,戴在她也许花白的头发上,脚上穿着我们小孩开玩笑时说的黑色大棉鞋。这好像就是她生活在这一天的全部温暖了。
我用一种温和的目光看完她的全部,然后又看她慢慢的走进那不算大的,四四方方的诊室。搀扶着坐下。我在诊室外看她瘦小的背影,好像看到了她的一生,或许有苦难,有磕绊,但她应该很幸福吧。我在脑海猜想,这么冷的天,她可能也被小小病毒侵扰,感冒了。
我走近,到门外拿着结果等待。我听见她的儿子,也就是那个年轻人说:这是她前几天住院的病历,她二十三号才出院。我们现在是只要她腿一肿就来医院。医生接过年轻人手中的病历,皱着眉头在电脑上查找着。电脑上的病历页,一页一页翻滚着,就像生命的未言明一样漫长。医生卷起她的裤腿,用手捏着,长叹一口气后,裤腿任由年轻人放下。
医生开始询问她的儿子,她过往是不是肾不太好。年轻人手忙脚乱翻出一张报告单说:“上次住院,那个医生说有点”。医生拿过一看:“你这哪有哦,只是尿素偏高,其他又没得问题,你这水肿怕是心肺功能引起的。一个是呼吸衰竭,一个是心力衰竭”。她就那样听着医生描述,她听得懂的,我知道。她就那样沉默着,一言不发。我在诊室门口和我父亲争吵着,什么时候回学校上课,我说我今天一定要回学校,而我父亲说今天太晚了,明天早上再去。
刚说完,我看见她回头了。她就那样望着我,眼睛里没有那种大病之人的浑浊,而是干净透明。她的脸已经水肿得不成样子了,但是看起来还是好慈祥,让人感觉她是一个性格和蔼,生活幸福的小老太。我们四目相对了一会儿,我的心里升起一种普救天下寒苦众生之灵的想法。她把头转回去了。
这时,她的儿子问医生,是不是到了这个年龄都这样。医生说:“这个年龄的老年人差不多,都这样”。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莫名一阵难受,我走到门口旁的墙壁边,留下了几颗泪水。这面墙可能比教堂听过更多祷告,比婚礼见过更多眼泪。我父亲招手让我过去,我又回到原位。我们又开始说了起来,我说我害怕耽误学习回我要去,而他说晚自习又不是上课。听到我声音的她,又转过头来了。这一次,她的眼里多了一些晶莹剔透的泪珠,她再一次那样看着我,一种复杂的眼神和情感,我的心里越发难受,她的眼里有着对生的渴望,是那样强烈,我的泪水夺眶而出,她的眼圈变红。她就像格林童话里的小老太太一样,鼻尖也红红的。医生也说了,没办法,只能给这个老人开一支消肿的药了,开不了其他的了。
我开始埋怨时光,为什么走的这么快?为什么不能等一等,等到一切圆满,但我忘了世间的遗憾也总是圆满的。我想起了我的爷爷奶奶,我多想时光慢一点,我多想没有这一天,我多想天下没有疾病。如果你此刻告诉我,珠穆朗玛峰顶,有着一位神医,那我也一定会爬上去祈求灵丹妙药。我也生出了一种在佛像面前长跪不起的想法。
她最后还是笑了,在医生说我只用吃点药就好了的时候。这一刻,我才看清我们都在想着对方是怎样的病,是否能好。虽然我们不认识彼此,但我们有同一个想法:祝愿健康平安。不只是我们,更是医院里的所有病人,我们的共同愿景。
好时光,你能否慢慢走,好让幸福在我身旁多留须臾,待我看见世人平安顺遂之日,再催我向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