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旧事

沉默半晌,纪凉洲开口道。

“爸,妈,以前是我不好,很少关心你们,一心放在工作上。我在那边生活的挺好的,以后会常回来的,你们放心,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纪父纪母骤然红了眼眶,任谁家儿女离家五年,父母心里不担心,之前仅仅是电话联系,纪凉洲此刻说会回家来,纪父纪母心中感触只有自己知道。

纪凉洲知道,自己终归是亏欠父母的。

因为一个纪闻月,让父母难过,是自己过于任性,忽略了家人的感受。

“没事没事,你有空再回来,平时忙点就忙点,我们不打紧。”

纪凉洲轻笑,给纪母腾开位置,方便她看到纪闻月,转身和纪父说话。

“爸,你们先看看哥,我先回去收拾收拾,晚点再过来。”

“诶,好!”

纪父不善言辞,只是一个劲的应声。

纪凉洲笑了笑,面上露出几分轻松,轻声出了病房,免得打搅里面几人。

纪凉洲工作的地方离文市有些远,高铁两个小时倒也能到。

她边收拾着行李,一边想着纪闻月。

她是在福利院附近的游乐园遇见的纪闻月,他天生就像是有一种能吸引别人目光的能力。

她最开始遇到他的时候,他站在一群小朋友的中间,与他们做游戏,并不突出,可她就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她那时是从福利院里跑出来的,她是在婴儿时期就被抛弃在福利院的。

可是她不觉得自己有什么特别的,福利院的孩子有很多她这样的,也有半大的被送进来的,她每次看见福利院里的孩子哭,总是不理解。

她不理解这些孩子的悲伤,她只觉得自己又多了一个一起的玩伴。

后来她发现他们一个个消失了,被人带走了,也许是回到自己的家里,也许被别人领养了,可是她还在。

她忽然想逃,想离开福利院,想知道自己是谁,叫什么,父母是谁。

她在福利院里没有名字,大家都叫她“洲洲”,因为她小时候靠着白米粥活到现在,但是“粥”字不适合做女孩名,所以院长就取了“洲”,却没有给她取名字,只是这么喊着。

她很喜欢听院长讲话,因为院长会给她讲很多故事,会告诉她福利院外面的世界,会教她学习,她从前觉得这样的生活就足够了。

可是她跑出来了,因为身边孩子们的离开,她头一次体会到了孤独,尽管她当时不知道什么是孤独。

然后她看见了他,稚嫩的脸,但是让她觉得亲近,于是她不跑了,她站在儿童游乐园外,看着他们玩着游戏。

那个她觉得亲近的男孩看到她了,他和身边的其他孩子交谈着,最后一个女孩子过来问她。

“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啊?”

她指了指自己,那女孩点了点头,她犹豫了一会儿,那女孩却没等她回应,拉过她的手,让她加入游戏。

“你好呀,我叫纪闻月。你叫什么啊?”

她看着他伸出的手,有些窘迫,她知道他在问自己的名字。

她没有握住那只手,只是低下头小声地回应。

“洲洲……”

他没有不耐烦,只是收回了手,然后重复一遍她的话。

“洲洲,你叫洲洲啊~”

其他人也相继介绍着自己,她忽然就多了好多玩伴。

直到天色变暗,孩子们也都回到自己家。

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只能看着,然后她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是没有家的,福利院是她长大的地方,可那里不是家,她的家在哪呢?

她又回到了福利院,院长知道她回来了,没有因为她跑出去责怪她,只是告诉她,如果她想要出去玩,不要一声不吭的跑走。

她难得的没有笑着告诉院长说自己知道了,她仰起头,拉了拉院长的衣角,问她。

“柳姐姐,我家在哪呢?”

院长忽的僵住了,她眼神复杂的看着小凉洲,抱起她,轻声道。

“洲洲的家啊,在未来等着你呢。”

院长从来不会告诉她们,福利院是他们的家,因为很少有孩子会一直待在福利院,另一点是这些孩子心里忘不掉自己原来的家。

可是洲洲不一样,她从小就待在福利院,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没有被人领养过,也从来不说自己想被领养。

可是院长知道,她现在想有个家。

小凉洲不问了,但从那天开始,她每天都期待去儿童游乐园玩,她和那些孩子熟悉起来。

她们每天在一起玩,然后她每天看着这些孩子被父母接回家。

但有个人不一样——那个男孩——纪闻月。

他问她,为什么总是自己一个人来?

他问她,为什么永远最后一个人离开?

他问她,她的家在哪?

她说不出话,她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她说:

“我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院长说我的家在未来等着我,所以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家。”

然后纪闻月摸了摸她的头,想了想,微笑着问她。

“那在你的家等到你之前,你要不要来我家呀?”

小凉洲脸上透着疑惑,她以为纪闻月是邀请自己去他家里玩。

于是她想了想,点了点头。

“好呀。”

纪闻月笑了,小凉洲感觉到了他的高兴,但是她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么开心。

她以为纪闻月会带她去他家里玩,但是没有。

第二天小凉洲才再次看到他,和他身边的一对夫妻。

这对夫妻和院长交流了很久,然后把她带离了福利院,她从车窗外移动的风景看到她待了很久的地方不断的变小,然后消失,她意识到,她不会再回去了。

她就这样成为了纪闻月的妹妹,成为了纪家的一员。

因为是纪闻月提的建议,让纪父纪母收养她,于是连名字也是纪闻月给她取的。

“洲洲以后就是我的妹妹啦,那她的名字一定要和我听起来就是一家人。”

他想了很久,希望取一个足够好听的名字,最后想到最近学的词句——“当年万里觅封侯,匹马戍凉州”,灵光一闪,说道。

“凉洲,纪凉洲!!!”

纪父纪母眼中闪过惊讶,随即笑道。

“凉洲是很好,但是怎么像男孩子的名字呀。”

纪凉洲忙不迭的开口,“凉洲很好,我很喜欢。”

纪闻月顿时底气十足,仰起头,高兴道。

“看吧,洲洲就喜欢这个名字。”

纪父纪母失笑,不理会他的小傲娇。

纪凉洲的名字,就这么定了下来,开始了在纪家的生活,这一待就是二十多年。

回过神来,纪凉洲已经收拾好了,给老板打了电话请假,老板倒是很好说话,大抵是看在她前段时间负责的项目完成的不错的份上。

“好的,谢谢老板。”

纪凉洲挂断电话,坐上高铁,一路赶回文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