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09.倒霉的荣恒文

有了玉锦兮的情报，鞑子夜袭的时候，就没占到便宜，扔下上千具尸体，灰溜溜地撤回去了。

那时候玉锦兮还在空间里呼呼大睡，另外一张床上是昏睡的郭明生。

很显然，郭明生是个好属下，不折不扣地执行着上峰交给的任务，只要在他的清醒状态下看到玉锦兮，一定会立刻化身为狗皮膏药，啪地一声贴上来，要想揭下去，至少也得龇牙咧嘴地疼几下。

玉锦兮并不讨厌他，一个十七岁的小将，身上还带着少年人独有的赤诚，就算是套她的来历，也是活泼有趣的。

还特别有眼力，只要玉锦兮表示出困倦了的样子，立刻挥掌灭灯，小小地炫耀着自己的本事。

玉锦兮不吝夸赞：“好功夫！”

郭明生就嘿嘿地笑着躺了下去，和昨天晚上一样，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样一个少年，太难让人戒备了。

也许这就是闾丘声派他来与她接洽的目的，对于坦率真诚的人，人们总是难以产生戒备心的。

玉锦兮特地给他准备了一张床，让他在自己的空间里睡得舒舒服服的。

只是昨晚睡得早，到了第二天早上把他放出来的时候，他立刻就醒了。

玉锦兮已经把自己收拾利落了，郭明生一个鲤鱼打挺跳下榻来：“牧哲兄，你等等我。”

玉锦兮笑着回头：“你今日无事？”

郭明生大咧咧地道：“是啊，我今儿休沐。”

玉锦兮奇怪地问：“鞑子正在攻城，你还能休沐？”

就算不上城墙杀敌，也应该忙得不可开交吧？

郭明生提起这个就满满的泪，控诉道：“你不知道，当个郭家人有多惨，说是投军了，什么都捞不到，只能被大人圈在身边干些打杂的活儿。就这样，我家亲戚还隔三差五的给大人写信，让他照顾着我些。照顾什么啊照顾，这么照顾下去，我什么时候才能顶门立户地过日子啊？”

玉锦兮懂了，这是个被呵护着长大的孩子，一门心思地想证明自己，只是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原生家庭的影响，正在郁闷苦恼之中。

用外人的眼光看，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不过玉锦兮也能理解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谁不愿意凭借自己的本事让别人高看一眼？

想来身为上司的闾丘声，对这个来头不小的少年也颇费了一番脑筋，正好自己这个已经差不多验明了正身的人撞上门来，便把这个任务给了他。若自己果真是个精忠报国的，少爷就有识人之明，顺手捞个现成的功劳；若自己是个居心叵测的，有这么多老狐狸看着，对他也没有多大妨害。果真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任务。

玉锦兮随手帮助成全他人早已形成了习惯，最早是为了赚功德点，到最后则是发现帮助别人的感觉挺好的。

做好事果然能上瘾，玉锦兮决定帮这少年一把。

“我要先去家里看一眼，你要不要去？”

“要！”郭明生腰板立刻挺直，必须要啊！

玉锦兮就带着他去了玉家的货仓，正掏出钥匙开门的时候，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喊：“六少爷！”

玉锦兮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面熟的中年人正满含热泪地看着她，如快要饿死之人突然见到一碗红烧肉一般。

玉锦兮定睛一看，不由惊问：“荣兄？你怎么憔悴至此？！”

不怪他一开始没认出来，眼前的荣恒文和十几天前她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原本整洁的衣物变得脏污不堪，头发胡子也是乱糟糟的，脸好像多天没洗，两腮凹陷下去，像是饿了好几天的。哪里还是那个精明的生意人？倒像是个落魄的乞丐！

荣恒文嘴唇哆嗦着，一边流泪一边道：“果然是六少爷，果然是六少爷！”

玉锦兮赶紧让他进门，原本布置的桌椅有了用处，只是屋里没有生火，她和郭明生穿得厚，还没觉出来，可荣恒文哆哆嗦嗦地皱成一团，实在是太明显了。

“荣兄稍等片刻。”

什么都别问了，先让这人暖和一点儿吧。

玉锦兮掀开门帘进了内室，从空间里赶紧弄出从里到外的一身衣裳来。虽然比荣恒文身上的可能短了点儿，可干净暖和啊，想来他也不会太过在意这个。

趁着他换衣服的空档，玉锦兮又去原本厨房的位置找到了一个被舍弃的破旧炭盆，在院子里点上炭。郭明生不好看人家换衣服，也跑出来帮忙，低声问：“这是谁啊？”

玉锦兮也低声回答：“一个有过一面之缘的朋友，也是来沃难关做生意的，只是不知道为何落到这步田地。”

郭明生推断：“这是被困在此地了吧？”

玉锦兮点头：“显而易见，只是他也是个有家底的，就算是被困在此地，按说也不该如此落魄。”

郭明生却知道原因，不过他没说出来。

玉锦兮把炭盆递给他：“帮我端进去，我去给他弄些水洗洗，怕是还没吃饭。就说咱们也没吃，免得他尴尬。”

郭明生立刻点头，端着炭盆进去了。

玉锦兮转身进了厨房，抓紧时间把厨房里该有的东西放出来。点上火，一个灶眼烧热水，一个灶眼放了油，切了葱花炝锅，放水烧着。

等旁边的水变成稍烫的，盛在脸盆里，见郭明生又回来了，直接让他端去给荣恒文洗手洗脸。

郭明生也不觉得伺候一个商人有什么丢脸的，来回跑了好几回，倒是让玉锦兮刮目相看。

像他这样出身高官显贵之家的孩子，对一个陌生的商人还这般友善，足见家教甚好。

玉锦兮做了一锅疙瘩汤，配料只放了葱花和鸡蛋，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怀疑，青菜一概没放。

饶是如此，荣恒文吃起来也如山珍海味一般，看得二人不忍直视，低头慢慢地用自己的那一小碗。

喝了一大碗疙瘩汤之后，荣恒文满足地长叹一口气：“让六少爷笑话了。”

玉锦兮见他终于恢复了原本五六成的风采，便小心翼翼地问道：“荣兄一直没走？”

都已经让人家看到最落魄的样子了，荣恒文干脆也舍了老脸：“不瞒六少爷说，我是悔不当初啊！你说当时我怎么就那般目光短浅，看不出六少爷一片好心呢？如今落得这步田地，也是咎由自取。”

这是怎么话说的？玉锦兮有些疑惑：“荣兄这是遇到难事了？”

郭明生是穿着便服出来的，又是个少年人，荣恒文便没把他往官府之人那边想，见他跟在玉锦兮忙前忙后，还以为他也是玉家的子弟，便也没有顾忌地将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六少爷走后，当天夜里就听到外头动静不对。到了第二天上街一看，才知道鞑子攻城，四门围困，是再也出不去的了。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议，觉得继续住在客栈里不是个事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开城门。这些货押在手里，一时半会儿的怕是出不了手，可也不能在客栈里住着，每天哗哗地往外掏银子。幸亏丁兄为人仗义，临走的时候把他家货仓的钥匙给了我。我们几个就把东西都搬到了丁家的货仓去，好歹也能省些银子。”

玉锦兮点头道：“正该如此。”

荣恒文有些动气：“谁知道前几日还好，过了几天就有官兵上门来，说是要核查城中所有人的身份，以免混进鞑子的奸细。我们都是老实本分的商人，哪里是什么奸细？也就没在意，让他们进来查了。谁知道这些都是心狠的，见了我们的货物，就说如今城里一切物资都由大军统一调配，二话不说就拉了走，一两银子都没给。”

郭明生缩了缩脖子，这事他知道。

玉锦兮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郭明生，只是讶异地问：“是只有你们的货如此，还是城中所有人的货都如此？”

荣恒文怒道：“当地人也有被强征了去的，却不像咱们这些外来户，什么都没留下。”

“就没打个欠条什么的？”玉锦兮还存留了一线希望。

荣恒文气呼呼地：“有个屁！别说欠条了，就连句好话也没有。张兄多问了几句，就连门牙都被打掉了俩。不但是货物，就连我们的随身物品，也被抢走了！”

玉锦兮瞠目结舌，这是官兵还是土匪？

郭明生手脚利落地收拾了碗筷，跑到厨房去清洗了。

荣恒文老泪纵横：“我们几个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若是当日听了六少爷的，哪里会落到如此血本无归的田地？！如今别说赔了本，怕是连命都要搭在这里了。”

“这是为何？”怎么还有更惨的事情吗？

荣恒文擦擦眼泪：“那些官兵说如今战事紧张，所有的青壮都得出力，我们这几家的伙计都被强征了去，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我是年龄大了些，这才被放过一马。也幸亏如此，要不然就错过六少爷了。”

玉锦兮给他倒了一杯水：“荣兄怎么知道我来了？”

荣恒文道：“我也是偶然间走到这里才发现的，见门上的锁没有了，猜的可能是玉家来了人，便一大早来看着，没想到天可怜见，竟然真的是六少爷到此。”

一把抓住玉锦兮的手：“六少爷，事到如今，我也没脸求别的。你可有法子送我们出城？只要留得这一条性命，日后定有厚报。”

眼中的迫切让人不忍拒绝，玉锦兮也不忍见他如此落魄，便问道：“你们有几人？要到哪里去？”

荣恒文兴奋地眼睛都红了：“伙计们是回不来了，只剩下我们几个岁数大的，只有三人。不拘哪里，只要是出了城，就感恩不尽了。”

玉锦兮想了想：“荣兄先回去，不是今天便是明天，我必上门。”

荣恒文站起身来，对着玉锦兮跪了下去，唬得她急忙把他拉起来。

“荣兄，万万不可，折煞小弟了。”

“六少爷，你可真是大大的好人啊！”

玉锦兮好人做到底，不但答应了给他帮忙，还送了一包袱的食物给他，荣恒文感激涕零地谢了又谢，抹着眼泪走了。

玉锦兮这才问郭明生：“光德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心虚，一看就知道是个知情的。

郭明生挠挠头：“啊？你看出来了？”

“你都躲出去了，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

郭明生叹气：“好吧。这事儿说起来吧，也不能怪大人。咱们大军的粮草半月一运，当时鞑子来势汹汹，大人就说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打不退，得做个长久的打算，就把城里的棉布、棉絮和粮食这些都征用了。你这个朋友合该倒霉，你说他卖什么不好，卖粮食！那可是严禁贩卖给鞑靼的，大人没把他治罪，就算是网开一面了。”

玉锦兮终于弄明白了，怪不得当日她说可以双倍价钱收购众人的货物时，荣恒文并不心动了，原来他也知道自己贩卖的粮食是违禁商品，不好让外人知道的。

难不成丁万良也不知道这一点？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货仓借给他用了。不过当日她可是把鞑子要攻城的消息透露给丁万良的，也不知为什么丁万良没有给城里的好友送信。

玉锦兮耸耸肩，决定把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反正跟她没关系，如今她只需要把这几个人送出城去就好了。

本来还想多给他些银子当本钱以东山再起，看来还是算了吧，若不让他记住这个教训，怕以后还会摔跟头！

“荣兄卖的是粮食，跟他一起的那几个呢？”玉锦兮问。

郭明生摇头：“这个就不太清楚了，反正都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懂了，怪不得连伙计都被强征了去干活儿，也怪不得这几个这般凄凉。

玉锦兮虽然爱帮助人，可也是有原则的。荣恒文的事情先放一边，她得先干正事。

她冲着郭明生微微一笑，看得郭明生有些头皮发麻。

“牧哲兄，你要做什么？”

玉锦兮笑道：“我能做什么？咱们的正事还没做哪。夜间鞑子败北，今日定有所调整，咱得去打探消息了。”

郭明生顿时兴奋起来：“真的？怎么去？”

“跟我来！”

玉锦兮抓住了他的手。

郭明生乐呵呵地跟着走，下一刻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玉锦兮直奔城外，先把今天的消息打探清楚，然后再去把荣恒文他们几个送出城去，还要去送情报，她这一天，也是很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