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锦绣见字如面。婚事提前,吾才知晓,故而昨日没有提及。念尔尚在闺中,不必前来祝贺。日后相隔千里,恐唯有年末一见。妹勿念。姊玉柔。”
上官锦绣读着刚刚得来的信件。
秦玉柔的心思她再清楚不过了……她不想在出嫁时有任何顾虑,她永远是外柔内刚的性格。
这时,木门“吱呀”的一声被推开。
夏儿端着壶热喷喷的花茶走了进来,只听坐在软椅上的上官锦绣出了神,呐呐自语道:“恐唯有年末一见……”
年终是各州刺史返京向天子汇报的时候。只有那时,秦玉柔才能回京一趟。
夏儿将茶壶放下,走到上官锦绣旁边。她看到信的最后写着秦玉柔的名字,便问道:“这是秦小姐的信件?”
上官锦绣点头道:“秦姐姐不想我明日去秦府祝贺了。”
夏儿皱眉道:“秦小姐嫁去扬州,小姐日后又要嫁进皇宫,两地相隔,只怕是此生都无法相见了。”
上官锦绣道:“秦姐姐向来身子骨弱,到扬州这一路不知要受多少苦头,我本想着明日亲自送一些有用的东西,顺便将那把银锁送于她……”她叹了一声,心中了然,继续言道:“我想,必定也是秦侍郎不希望过多的人去秦府,于是秦姐姐这才写了这封离别信。”
上官锦绣向来与秦玉柔交好,这一点,夏儿是知道的。因此,她觉得上官锦绣肯定会去,于是问道:“那小姐明日要何时去呢?”
“秦姐姐都写了这封信,我自然不会陷她于两难之中。”
夏儿有些惊讶,追问道:“那小姐不去见秦小姐了?”
上官锦绣摇了摇头,后又坚定道:“我今日去。”
夏儿听到这句时,有些慌了。
今天一大早,关氏就嘱咐夏儿,到了午后宫里的祁嬷嬷要来上官府教上官锦绣宫中礼仪等等。那祁嬷嬷可是永安宫的人,常陪伴在一国之母的皇后左右。若是上官锦绣突然不见了,这定是要怪罪下来,说不定还会牵连下人。
夏儿连忙道:“可、可今日永安宫的祁嬷嬷要来,夫人特地吩咐说要好好接待,且要让小姐认真学习宫中礼仪。”
上官锦绣看旁边那人吞吞吐吐地说了一大堆,看来是真的慌了,便笑道:“我知道,你便放心罢,等祁嬷嬷离开了上官府我再去秦府。”
夏儿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
上一次狩猎,上官锦绣消失了一个半时辰,她作为贴身丫鬟被关氏训斥了一番。不止如此,关氏还说,若是以后又有此等事情发生,便不要她再做上官府嫡小姐的贴身丫鬟了,而是去干一些粗活杂务之类的。
夜晚时,风吹草动显得格外清晰。
永安宫的祁嬷嬷竟然在上官府住下了。以后她每日都要教上官锦绣不同的宫中礼仪,似是想要在这区区几日时间里把她一个闺阁小姐培养成一个合格的皇储妃。
正是因此上官锦绣别无他法,只能用上一次去刑部找张耀时的办法前往秦府。
石榴树旁,黑影闪过。
今晚倒是顺利。
上官锦绣敲了敲门,只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响起:“进来罢。”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股淡香扑面而来。
秦玉柔一身素衣坐在床榻之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时不时翻开一页。
她那柔顺的长发被一个白玉簪子盘了起来,肌肤如雪,却无半点血色,让人怜惜。
“秦姐姐,是我。”
听到上官锦绣声音的秦玉柔立即放下书本,本来怅然若失的眼眸也立即亮了起来。她站起身,轻步向前。
珠帘被纤纤玉手掀开。
“上官妹妹,你怎么来了?”语气中带了几分欣喜和惊讶。
“怎么?秦姐姐是想用这区区一封离别信断了你我之间多年的交情?”
秦玉柔轻轻笑了笑,却分不出是欢笑,还是苦笑。
“妹妹有此心,便足够了。”
上官锦绣便拿出一个银锁,上面有着兰花图案,与伏谷兰那个如出一辙。
“这锁姐姐亦是见过的,今日送给姐姐,祝姐姐一切顺遂。”
秦玉柔此时温婉地笑容不知是真是假。
二人聊了整整一晚,从幼时的美好回忆,到现在的无可奈何。原来写的诗词歌赋多么天真无邪,尽是花儿、草儿、鸟儿。世界万物皆在其中,却唯独没有人间百态。
缘起缘落,聚散有时。
寅时一过,黎明来临。
“秦姐姐,我该走了。”
秦玉柔应了一声。
“此一去,恐怕当真只有年末时才能相见了。”
秦玉柔点了下头。
“入宫之后,便是没了自由。扬州王府千里之外,若遇上什么事,定要给我写信,万不要一个人抗下所有。”
秦玉柔还是带着微笑应了下来,温声道:“妹妹放心,我定不会委屈了自己。”
上官锦绣的眼睛微红,鼻子一酸,最后看了眼坐在床榻上的秦姐姐,便离开了秦府。
“姐姐愿你永远不要体会到眼底失去光的滋味……”
秦玉柔孤独一人,望着那扇精雕细刻的木门,呐呐自语。
女子一旦嫁了人,就意味着一切都会改变。
……
京城大都护府之内。
两名男子皱着眉头,各有所思。
“西方部族蠢蠢欲动,实在让人不安,定要立刻向天子禀明,以备不时之需。”
说话之人名为曹征,是正三品都护。
另一人便是张侍郎张耀。
虽然二人一个是正三品,一个是正四品,但张耀是天子看重之人,人人敬之。更何况刑部尚书年事已高,陛下早就有意让张耀接任,到时他便成了一部尚书,视为宰相。因此二人说话之时并未有高低之分。
张耀低声道:“清水楼一案,至今未能查清,只怕与此事亦有关联。”
曹征闻言,猜想道:“张侍郎的意思是说,西方部族有意谋反?”
张耀抬眸看着对面之人的双眼,坚定地点了下头。
曹征大惊,瞪大了眼眸,似是一下子全都明白了过来。
“我这就去进宫禀报。”
张耀点头道:“麻烦大人了。”
只是那人还未走出房门,便在门口遇见了一个贵客。
一个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走了进来。身穿华袍,头顶玉冠。文质彬彬,和蔼可亲。
他半眯着眼向急匆匆进宫的曹征微笑点头。
而他身后,又有一股强烈的日光照射进来,着实刺眼。
正因如此,曹征实在是看不清伫立在门口之人的面貌,亦不知晓,此为何人。直到站在房内的张耀吭声,他才反应过来。
“微臣参见楚王殿下。”
杨素亲自将他扶起,温和道:“曹都护快快请起。”后又对离他几步之遥的张耀道:“张侍郎也快快请起。”
“不知殿下前来所为何事?”
“本王是奉了父皇之命前来。”
“不知陛下有何旨意?”
还未等杨素开口,门外传来一阵笑声。
“没想到三弟也在此处。”
众人向杨骜行礼,就连杨素也比例外。这个少年温文尔雅,从不忘了礼数。
杨骜扶起他之时,二人对视了一眼。
温顺的笑容下藏着的终究是一颗怎样的心?目前为止,杨素正一步一步走着他的父皇精心为他铺的路,没有任何不妥。
“二哥。”
杨素笑盈盈的看着杨骜,眼眸中单纯、天真,丝毫不像是伪装出来的。眸底的笑,不过是弟弟见到哥哥的漫天欢喜罢了。
“刚才听到三弟有父皇的旨意,莫要耽误了。”
“二哥说的极是,只是此为密旨,三弟只能单独向曹都护传旨,还请二哥见谅。”
“父皇的旨意,自然要按照父皇的意愿去做。”
几句话下来,二人都是眸底含笑,互相谦让。只是不知这笑有几分真?几分假?
站在一旁的曹征、张耀、随杨骜来的落风、杨素的侍卫和几个下人都不敢插话。
这两个人是国朝皇子,他们二人之间,将来必定有一个要继承皇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