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家,谐音鱼,自是与海有着深刻的联系,赵紫苏一直是这么理解的,可余垂轩接下来阐述的,却是一段血淋淋,接近恐怖的故事。那是带着几分邪念,有关乎宗教信仰的,余垂轩的阴暗经历。
童年的余垂轩与常人无异,不过是爱玩爱闹,不爱上学的普通男孩。那时候还是风平浪静,余家上下举家合欢,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直到有一天,事故划破天际,撕裂了余家宁静的表象。
余垂轩的妈妈率先不正常起来。原本温柔的余家媳妇性情逐渐暴躁,先是和其丈夫没日没夜地争吵,乃至动手打架,一次又一次地铸成两败俱伤的惨状。余母逐渐疯狂,露出一个接一个可怕的笑容,最后演变为疯癫。后来,一个带一个的,余家上下陷入深渊,无一幸免,而这一切,都看在了小小的余垂轩眼里。
原本坚不可摧的和睦大家庭,毁于一旦。
余垂轩站在了旁观的角度上,徒有深深的无力感。
余家上下受“葬海”邪教控制,于一个阴沉沉的天气,举家跳海。那日,余垂轩只感觉家中气氛异常死寂,便偷偷跟上大人们。虽然大人们离开前对自己的解释是“有点事情出去,晚点会回来”,但余垂轩细腻的心思能感受到家中与往常极其不一样的气氛,后来他长大了才知道,那种感觉正是死亡的味道。
余家离海边并不远,十分钟步行的路程就能顺着小路走到。
余家上下十余口人,步伐匆匆,表情凝重,眼神却离奇的空洞,想来是又一次被邪教人员掌控了。
小小的余垂轩眼看着他们距离海边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慌乱。从最初的小声呼唤,到最后撕心裂肺的呼喊。余垂轩试图上去拉住妈妈的手,可却被余母一次又一次无情地推倒在地,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仿佛余垂轩在她眼里,只是绊住她前进的那块石头。
余垂轩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寸步不离地跟着他们,却一个也拖不住,他们的前进和步伐,是余垂轩插手不了的。十四五岁的小男孩只能傻了眼,看着家人一个个像魔怔似的,接二连三地从极高的海岩上纵身跃下。他们在跃身的那一刻,无一不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的母亲,余母余素雅在即将坠入万丈深渊之时,这才从被支配了的朦胧双眼中看清了自己那执着拉着她衣角的儿子余垂轩。余素雅泪眼婆娑,余垂轩大喜过望,他以为母亲恢复了神智,必定会跟他回家,可他错了。余垂轩一脸坚韧的表情看着余素雅,和她僵持不下,身边的余家人仍不断地一个接一个地从窄窄的海岩尖的位置跃向大海,浪花激起后归于平静。
“轩儿......”余素雅发狂了这大半年来,终于认得了一回自己的亲生儿子,“是妈妈对不起你......这一生,你只能自己一个人过了......”
余素雅温柔的性子重回,可手上却决绝地扒开儿子揪住自己衣服的那双手。
“妈妈!”余垂轩这大半年来精神上日夜被折磨,他没有被邪教沾上半分,却已陷入失去亲人的沼泽之地,无法脱身。可他不怨谁,一切他都能平静地接受。可到了这一刻生离死别之际,他做不到看开。他从来没想过会有这么一天,即使家里总是乌烟瘴气,魔音入耳,他也不曾想过脱离这样的家庭。可最终这个家庭依旧从内部瓦解开了。
“妈妈!能不能留下来陪轩儿?”即使知道希望渺茫,但余垂轩依旧不死心地想要尝试,面前人不是什么其他人,这可是他妈妈啊!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太懦弱,世上太可怕,妈妈不敢活着......”余素雅泪眼朦胧,透过余垂轩看向他背后空无的地方,那就是她口中的世上,那个被邪教笼罩住的世界,她胆小,不敢苟活。
明明余垂轩的背后什么也没有,看在余素雅眼里却好像瘟神降世,她一刻也不敢多停留,去意已决地用力推到了余垂轩,互相作用力的作用下,她借着这个力道径直落下于海岩尖。余垂轩原本就一心只想着拽住余素雅,可被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推,他失去了一切支撑他的力量,一个趔趄,跌倒于乱石地,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空无一人的风景,徒增恐惧与伤感。从此这世上,就真的只留下他余垂轩一个人了。
余垂轩失魂落魄地回到了空落落,布满阴森的家中,不敢久留,这里的记忆和气息全是死亡的味道。小小年纪的他置卖了房屋,背上行囊,从此远走他乡,不再回来。
“海边人家自通水性,可嘲讽的是,年年获海上游泳冠军的余家人在那日纵海一案中,却无人生还。”陷入了回忆中的余垂轩悲痛至极反笑,嘴角勾起一个凉凉的笑容,似是在自嘲着自己的今生有多么的荒唐可笑。
“好了好了,乖。”赵子苏见情况不对,赶忙扔下尚在吸溜的饮料,上前用温暖的胸怀抱住余垂轩的脑袋。
余垂轩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埋在赵紫苏的怀中,依旧心事重重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