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带一路”国家语言状况与语言政策(第2卷)
- 王辉主编
- 2698字
- 2025-04-07 18:47:14
“一带一路”,语言“铺路”[1]
——序“‘一带一路’上的语言系列丛书”
北京语言大学 李宇明
2013年9月7日,习近平主席在哈萨克斯坦纳扎尔巴耶夫大学演讲,提出共同建设“丝绸之路经济带”。同年10月3日,习主席在印度尼西亚国会演讲,提出与东盟共同建设“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一带一路”的战略倡议,借用“丝绸之路”的历史符号,与沿线各国发展经济合作伙伴关系,共同打造政治互信、经济融通、文化包容的命运共同体。
“一带一路”是开放的体系,东接亚太,西进欧陆,沿途连通中亚、东南亚、南亚、西亚及东非,版图覆盖65+个国家,总人口约44亿,占全球的63%,经济总量约21万亿美元,接近全球的1/3。这些数据预示着,“一带一路”已不是一国一地之事,而是有关世界的大构想。
“一带一路”的语言地位
“近平倡议”不到两年,已成国内共识,并得国际广泛呼应。有关“一带一路”的会议、文论、工程,几乎日有所新,且有人开始关注“一带一路”的语言问题。海行靠舟,陆运需车。语言即思想之舟舆。语言问题的提出,表明“一带一路”事业已从宏观构想、意义认识进入如何起步实施的缜密思考阶段。
习近平总书记在哈萨克斯坦首谈“丝绸之路经济带”时,就高瞻远瞩地提出“五通”:政策沟通、道路联通、贸易畅通、货币流通、民心相通。实现这五通,当需语言互通。
政策用语言表述。要深入了解各国的经济发展战略与对策,协商制定区域合作的规划与措施,并使这些政策、法律、规划、措施为民所知所用,环环都需语言参与。道路连通更需语言连通。道路是有形之路,语言是无形之路。共同规划道路、共同修建道路、共同使用道路,需先修建语言之路。语言之路不通不畅,道路规划和道路修建、使用的各种技术与服务,也都实难通畅。至于贸易畅通和货币流通,更是离不开语言服务,更需要语言支撑。
“五通”之中,民心相通看似最“软”,但要把“一带一路”建设为命运共同体,利益互惠,责任互肩,民心相通或比其他“四通”更为根本。“一带一路”,可以用英语等作为通用语,但这种通用语只能“达意”,难以“表情”,只能通事,难以通心。欲表情、通心,需用本区域各国各族人民最乐意使用的语言。粗略而计,“一带一路”65+个国家的国语或国家通用语就近50种,算上这一区域民族或部族的语言,重要者不下200种。这50来种或者200来种语言,乃是表情通心之语,应当列入“一带一路”语言规划的项目单中。
“一带一路”的语言规划
实现“五通”,必得语言沟通。信息化时代,大数据与“互联网+”使语言的作用急遽放大,故而“一带一路”的规划,必须重视语言规划。
其一,研究“一带一路”的语言状况。摸清底细,列出清单,组织调研,建立语言数据库。在此基础上,编辑列国语言志,编纂单语词典、多语词典及各种专业词典,编写教科书及普及用书。
其二,培育“一带一路”的语言人才。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外语学习不断升温,公民的外语水平大有提高。但学习的语种较为单一,主要集中在英语等一些大语种上,而能使用“一带一路”上“表情通心”的语言人才则十分缺乏,甚至连应有的教育资源也十分匮乏。据说我国目前顶多只能开设20门这类语种的教育?!
而且,现在的语言人才概念正在发生变化,真正合用的是“语言+X”型复合人才。其中的X,要么是另外一种或几种语言,要么是专业知识与技能。这样的人才培养周期长、要求高,不能一蹴而就。在培养方略上,可先语言后专业,但更应发展专业人才的语言能力。应开展语言普查,或在人口普查中加入语言内容,建立国家语言人才库和语言人才市场,广罗社会语言人才,甚至包括国外的语言人才。努力实现语言人才的“培养、储备、足用”的理想机制。
其三,了解相关国家的语言政策及语言使用习惯。语言政策是公共政策的重要组成部分,语言使用习惯是重要的文化习惯。要有计划地研究相关国家语言政策及语言使用习惯,出版相关书刊,以便当事者遵守这些政策,尊重这些习惯。
其四,充分利用语言技术。当下人类的语言交际,多数都伴随着语言产品,得助于语言技术,比如智能手机、短信微信、电子邮件、PPT、翻译软件等。“一带一路”建设中,要重视搭建共用的语言技术平台,充分利用语言技术,全力发展语言技术,打造语言产业,共享语言红利。
其五,社会语言服务。通过语言智库和语言服务单位,向各国的政府、企业、社会机构及家庭、个人等,提供各种语言服务,包括语言规划、语言咨询、语言教育、语言翻译、语言技术支撑等。语言服务,要政府与民间双手推动,且更多地依靠民间力量;要公益服务与有偿服务双腿行进,且更多尝试有偿服务;要人工与互联网等现代信息技术双翼齐飞,且更注重运用现代信息技术。应适时组建“一带一路”语言服务团,把社会需求与语言服务对接起来。
“一带一路”的语言理念
“一带一路”既是命运共同体,其基本理念就应如习近平同志所讲的“互利共赢”。表现在语言理念上,就是提倡平等互惠。
在各种概念的中外翻译中,要尊重各种文化的语言习惯,要特别注意能让更多的人看得明白,看着顺眼,比如“一带一路”(One Belt and One Road)该如何译?“‘一带一路’战略”(the Belt and Road Strategy)的提法和译法是否稳妥?
在不同文化的接触中,要注意词语的得体使用。比如“小语种、非通用语种”和“汉语推广、中国崛起、过剩产能输出”等,都未必是合适的用语,因为这些词语要么含有不平等的话外之音,要么是用“中国眼光”看世界,容易引起误读。
此外,已见有人把“一带一路”分为“新起点、真正起点、黄金段、核心区、中心线、支点国家”等,特别是国内一些地区都在“抢占制高点”。其实如此“截路分等”是否合适,真是值得仔细思考。
如此看来,应当尽快启动“‘一带一路’术语研究”项目,制定有关术语使用与翻译原则,提供具体翻译词表,拟订“忌讳词表”或“不建议使用词表”,及时为社会提供语言咨询服务。
总之,“一带一路”建设,不是一时冲动,不是权宜之计,也不只是一个动人的口号;不是短期可建成,也不仅仅是中国的自我之利。因此,需要热情,更需要扎实持久地推进,需要更多的参与者,需要参与者都能团结互信、平等互利、包容互鉴、合作共赢。欲达此宏志,必须有科学的语言规划。“一带一路”,语言铺路。
[1] 本文原载《人民日报》2015年9月22日《大家手笔》专栏。近悉,王辉“得风气之先”,正致力主编“‘一带一路’上的语言系列丛书”,首卷《“一带一路”国家语言状况与语言政策》已交付出版,其他各卷将陆续编成。这套丛书,能够满足中国及“一带一路”沿线各国的需要,与我的“‘一带一路’,语言‘铺路’”的观念也颇相合。恰巧王辉索序,说“‘一带一路’,语言‘铺路’”非常契合这套丛书,想将这篇文章作为丛书的总序,我非常高兴,特志于此,并希望这套丛书编写顺利,早日发挥“铺路”作用。